22.重伤 (第2/3页)
擦地,大冷的夜,一遍遍冲洗擦拭着被鲜血染过的砖面。直到前一刻才进屋里,将师兄换下的血衣和染血的被褥通通带走,想是销毁去了。 翠宝伸手,探了探。 师兄额头滚烫,高热不退。 她起身,拧了帕子来,学着小时候师父待她那样,间隔一段时间擦拭他的肘腋,腿间,将厚重的被褥挪开些许,触他脚底,还是冷的,看来还有得烧。 她不敢睡,几次眼皮垂下又蓦地睁开。 在水里把药丸化开,自己含了,嘴对嘴喂他,又擦了回他的身。 连自己趴在床沿,几时睡下的也不知道。 第二日。 第叁日。 都这样过的。 她近乎没迈出过房门。 好在陈伯劳挑他的描金彩漆拔步床去了,嫌应天的缎子硬,连夜乘船下杭州,高高兴兴采买去,无怪连日安静。 这几日,高献芝几乎没合过眼。 烧茶做饭,望风戒备。 他比她更为紧张,熬到双眼血红,容色憔悴也在所不惜。 翠宝心里给自己,给师兄的期限一样是叁日。 叁日后,无论他伤势如何,必须让小九送口信给忠叔,道明师兄身世,请忠叔出手相助,将人带走。不仅是师兄,还有那群跟随他的武当弟子,如今是生是死,一样亟待查明。 天灰蒙蒙的。 风一卷比一卷凉。 怎么看都像要下大雨的样子,翠宝站在窗前,心想高献芝出门添置菜蔬时有没有带伞。 又是一夜没睡,头重脚轻。 总趴在床沿讲究,一身骨头染上歪气,怎么都疼,吹一会风更疼了,只好把窗掩上。 床上的师兄仍旧闭着眼,这几日,全靠她嘴对嘴喂参汤填肚子。 挪人前,不管怎样,还是要想法子让他进些肉羹才是。 翠宝心里想着,脱去外衫绣鞋,揭开被角,躺了进去。 两拃宽度,想舒舒服服是不可能的。 她只能侧卧,朝向师兄。 退热后,他的身躯仍算温热,褥子里暖烘烘的,她实在太累了,累到别说沾沾枕头,像这样靠近温热些许便控制不住,轻易堕入梦境。 自然没有察觉,褥子里大手五指微曲,薄皮下青筋暴出。 梦里天高云阔。 药圃各色草药长势喜人。 等到一朝仲夏的蝉,放肆地鸣唱。 滋哇滋哇。 初夏的轻云,时卷时舒。 风不算太热。 她梦到了很多人。 师父。 爹爹。 阿娘。 京城翠宝轩里阿娘喜欢,但不舍得花钱买的鎏金嵌宝簪子。 还有两只黑脑袋白羽毛的胖鸽子,圆鼓鼓,毛乎乎的肚皮挺着,你顶着我,我顶着你在枇杷树上乱蹦,树下石桌对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 她常坐的那头,一张干净的方巾迭好,筷子压在上头。 她在梦里笑。 笑除了高献芝,谁又这个精洁的毛病。 她迈腿,才迈出两步再也迈不动。 脚下如灌铅,沉重感如同无形中的巨手,毫无预兆,赫然攫住她的心脏,握紧,再握紧,心肉从大掌里溢出来,痛苦难当。 这股恨不能捏碎她的痛意,没一点怜悯。 无情地将她从久违的美梦里扯了出去,重重摔进人间这所炼狱 ——翠宝猛地睁开双眼,眼里全是泪,不能自己地从眼角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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