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荷扇留才子股里香 酒杯碎美人肩头醉 (第6/9页)
句八句,才选出套曲来,就听伎人各自弹拨,一歌女一小生悠悠起身,随乐而唱。家丁亦奉上茶果点心来,统共数十小碟,厨子随在其後,始奉菜肴。第一道便是水晶白鹅,厨子献肉割分,一刀下去,酥香四溢,馋得紫云两眼发亮,想他素来最爱鹅肉,眼下只幸自己未曾早早离场。 兵、吏、刑三部那五人,同那太仆寺卿杨如善聊得快意,一席之上,就数紫云与周全最是後生,两人不太搭得上话。紫云更比周全还要年轻,但他此时眼里只有那味水晶鹅,倒也吃得自在,半晌却听得有人说「李侍郎」,嘴里还叼着肉,一抬头,竟见六人齐刷刷朝他看来,吓得赶紧囫囵吞了下肚。 众人当他後辈,也不计较,只笑笑作罢,郭达失笑道:「李侍郎迷於五脏庙也。」紫云硬生生咽下一块肉去,呛得直咳,王尚骥忙唤家丁奉上汤羹,身後两位茶酒亦急急上前斟茶,紫云缓过气息,取帕子擦了嘴巴,才道:「两位院长见笑了。」郭达抚须道:「无妨、无妨,方才说起王兄过往,多年前亦只是代领兵部尚书,终也正式任命此位。不禁想起李侍郎,如今虽说暂代,这代着代着,不定哪日,便正正经经为礼部侍郎是也。」 杨如善也道:「李侍郎年轻有为,想必终将如此。」紫云遭这一奉承,有些羞惭,低头道:「实是谬赞,但愿能承几位贵言。」 第二道仍是大菜,厨子捧来花锦羔羊肉,依旧切割,随之茶香金虾、柳煮醉蚌两味河鲜。待过五道大菜,又奉翡翠汤羹,一折戏文亦终,紫云吃得正香,抿一口酒,回头瞧瞧乐伎接赏,却忽闻帘外一声轻语柔唤:「唱得好。」 帘外暗淡,看不清来者何人。家丁执铜勾上前,轻轻挑起珠帘,才见来者倚在帘后柱旁。只见一身淡紫轻袍,侧身背倚,仍未见真容。待家丁又将垂帘挑起高些,那人手中折扇「呲啦」一声展开,遮在面前,只余一双清澈杏目露於其上,流光顾盼,低低笑了几声,道:「小生来迟,还望诸位哥哥原谅则个。」 席间有一半人,见得此目纷纷呆住,何文斌朝王尚骥道:「王院长,此乃下官所奉之礼也。」王尚骥惊骇看向何文斌,喃喃道:「苏、苏折衣?」何文斌笑道:「非也,此乃杨青衣。」 前文曾言,丹景楼杨青衣之眉目,似极一旧时人。那人名姓,正是苏折衣,从前京中一名倌也,风流忘情,倾京师之爱、尽俗世之慾,慕者之众,可谓遍及人间。所言所行、一举一动,教人有心仿之,士人富绅百学不厌,更美其名曰「苏意」。且说,这天下人争相效仿一个卖笑相公,当真是惊世骇俗、空前绝後!而此人至美之处,正是一双天成杏目,从前京中,谁若能得他回首一顾,直教死也甘愿。故青衣虽仿不得三分「苏意」韵致,但只须生得这九分折衣目,迷惑众生足矣。 只是苏折衣多年前倏然失踪,再不现世,生死只有天知。青衣开扇飘忽一瞥,教人恍惚,竟道是苏折衣再世。 另一半人不曾见过苏折衣,故甚不解,何文斌才三十多,亦不曾,只道他杨青衣冠绝京师,便请来了。青衣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福身道:「哥哥们若宁愿见别个甚麽衣,青衣可就回去了。」 说罢阖了折扇,露出如玉面容,却故作姿态,蹙眉扶案看向窗外。只见今日,青衣不同楼中闲暇时、那淡然模样,反倒薄薄抹了胭脂媚粉,较早前傅照寒更娇美万分。又因官人多爱年少婑媠小唱,故青衣虽已年过二十,待客不束网巾,好显得他稚嫩一些。 美人相陪,谁不愿见?听言纷纷唤道「莫走」,只愿哄他舒展眉头。青衣也不敢再多造次,自茶酒手里接过酒壶,施施踱到王尚骥身侧,满上一杯,举盏敬道:「恭喜王大人今得洗冤,苦尽甘来,愿来日平安无忧,青云遂意。」王尚骥欣然接酒一饮而尽,罢了,青衣依次向各人敬酒赔礼。到紫云处,只见青衣愕了一瞬,便浅浅笑道:「这位大人好是後生。」 紫云这好色之徒,又是被他迷得目不转睛,接酒饮了,仰首之际,还被青衣轻佻勾了勾下颔,差点一口酒未憋住,喷洒出来。众人不知他二人相识,只道杨青衣见了年轻才俊心猿意马,各自「啧啧」咂嘴。青衣刻意为之,再敬到周全面前时,轻手抚他颈後。这状元郎一介读书人,哪里受得此等撩拨?霎时红透了脸,颤手接酒、轻声道谢。 待一巡酒罢,杨如善打趣道:「好你个杨青衣,迟到不说,竟还是空手来的麽?」青衣回道:「怎会?青衣自是有礼为王大人贺。」杨如善问道:「是甚麽?」青衣踱步回主人身侧,王尚骥亦饶有意味抬头望去,青衣拖长着声儿,答道:「是……」忽又眼珠一转,朝众人眨了眨眼,俯身王尚骥耳边,一手挡在唇边,与他说了几句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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