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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爬上了床。 窸窸窣窣一阵细响之后,室内重归宁静,白格均匀的呼吸清清楚楚地响在耳侧。徐承渡在心里默数着,第二十次吸气的同时,他搭在被子外,垂在身侧的右手被冷不丁地触碰了一下。 那一触稍纵即逝,快得徐承渡有些反应不过来,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他马上意识到,那只是白格的试探,因为两秒后,那只带着温暖潮意的手就大胆地覆了上来。 笔直修长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挤进徐承渡指间的缝隙,顿了顿,最后掌心贴近,十指相扣。 这实在称不上是什么过分亲密露骨的举动,在他们交往的那些日子里,这个小动作几乎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然而现在,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里,它却被陡然放大了无数倍,剧烈震撼着徐承渡的心脏和思想,有什么巨大又牢固的东西,顷刻间轰然倒塌。 阵阵酸苦的热气翻涌,从胃里直达眼眶。 徐承渡原以为自己的情感早已麻木,这是每个年近三十的人都会有的感受。我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把最轰轰烈烈、最认真用力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仅仅十七八岁的自己,残忍的是,那偏偏是个最无能脆弱、最幼稚冲动的时期,根本负担不起无所畏惧的所谓爱情。可是当社会阅历和人生百态终于给当年的轻狂少年镀了一层金,终于有了能耐可以去开始并维持一段关系,成熟的我们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情感世界早已贫瘠成了一片绝望的沙地。 这片沙地原本郁郁葱葱,却因为年轻时不加以节制的过度挥霍而丧失了肥力,再也无力支撑起哪怕一株无需什么营养的荆棘。 用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有些东西,比如爱,总共就那么多,以前大方地全给了,就没了,源头也枯竭了,现在再想挤一点出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徐承渡早就对这种“力不足”习以为常。 现在奇怪的是,那片荒芜了太久的沙地里,现在却探头探脑地冒出了一根青翠欲滴的嫩芽,扭动着纤细的腰身抖落了满身泥尘,跟几米开外惊慌失措、目瞪口呆的徐承渡面面相觑。 就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十指相扣。 真是滑了大稽。 白格的拇指卡在虎口处,遵循着某种节奏轻轻摩挲着,亲切而熟稔,好像他这些年一直这么做着,从未间断过。 然后徐承渡的手被执起,白格把它放到眼前仔细端详,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 柔软的指腹沿着手背上某条诡异的路线来回摩擦,激起一阵痒意。徐承渡不明所以了良久,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右手上那条狰狞的疤痕。 日常的康复训练一直在进行,除了使不上大的力气、雷雨天的刺痛,以及越来越熟练运用的左手,徐承渡几乎已经忘了右手的手筋曾经断过。 人都是健忘的,之所以会有疤痕的存在,就是用来提醒你这里曾经疼过,以后要当心。当然,疤痕还有另一个作用,让看到它的其他人对你曾经经历过的事妄加推测。 所以当徐承渡倏地睁开眼睛,看到白格眼里涌动着的疼惜和暗沉时,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惨烈。”他眨了眨清明的眼睛,“现在也不疼。” 白格对他的突然醒来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局促,手也没有松开的迹象,他继续从容地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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