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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一向傲然挺立的身姿此时却被无边无际的悲戚压弯,仿佛再也受不住一般彻底崩溃。 皇后发红的眼圈几欲滴出血,她惨白的唇瓣微抖着张开,却是发出了一声悲恸至极的干呕。她的指甲深深抠进酸梨木案,涂着蔻丹的薄甲竟因太过用力生生折断了半截。 “他说得没错……”皇后的声音嘶哑得像是断了弦的琴,“我二十年前嫁入王府时,每半月,他都会给我送来一碗安神静气的汤药。在那时,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关心我这娘胎里带来的阴虚身子。” 沈惊鹤心下一紧,默然无言地望着她,一时竟是找不出任何语句来出声安抚。 “呵。”皇后自嘲地笑了开来,眼角的泪水却是不受控制地夺出眼眶,在瓷器般精致却没有灵魂的脸上蜿蜒开一道水痕,“我当时嫁给他时,还只有十五岁……我从四岁便认识他,八岁便知道会成为他的妻子。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命中的良人。” “可是你知道吗?”皇后目光一片空白地摇了摇头,一手抚上小腹,转过头望来的眼神茫然毫无焦距,唯有眼角的痛色凄然得几近悲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我卫家的孩子……就没有想要我卫毓云的孩子!” 撕心裂肺的抽泣声终于在空荡的殿内崩溃响起,声声宛若杜鹃啼血。皇后像是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泪如雨下瘫软在原处,浑身难以自抑地颤抖如秋叶,不甘的恨意交织着绝望痛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她发红的眼角几欲瞪裂,泪光中,凄厉的切问听来使人肝肠寸断,“我卫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我卫毓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为什么……在一开始就要绝了我所有的指望……”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几声呜咽阻断了她最后的话语。 沈惊鹤心中也是一片涩然,他当然能想到皇帝如此做的缘由。在还未登基之前,就已经谨慎小心步步提防起手握大权的外戚,甚至不惜断绝一脉子嗣,只为了不让皇嗣日后可能势大,进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甚至……就连卫家,是否也是他一早便盘算好的跳板? 这样一般又狠又忍的心性,若是他不能成为最后坐上帝位的赢家,又有谁还能呢? 然而他的心中却满满皆是不寒而栗。宛若剥肤之痛的哭声仍断断续续在耳畔传来,沈惊鹤望着平日里总是傲然殊艳的女子此时竟抛去了所有的伪装,只将心底所有的脆弱与痛苦尽数宣泄,面上亦是一片悲凉。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知道皇后此时最需要的是一人独处的空间,以及足够多的时间来平复心情,没有再多说什么。 最后望了一眼泪痕纵横的苍白女子,他才垂下头转身离去,轻轻带上殿门,遮住了外头投射进来的最后一丝光亮。 …… 偏殿内,青年望着一言不发的沈惊鹤,略有些不自然地挪动了两下。 “我今日……什么都没看到。” 似是怕沈惊鹤不信似的,他竖起一只手严肃地对天起誓。见沈惊鹤仍坐得笔挺毫无反应,他只好泄了气一样肩膀一松,掏出笔刷刷写下几张药方,还带着点心疼又取出几瓶药丸。 “方子上的这些药并不难寻,合在一起却是有助于调养身子。观音石粉带来的损伤无法逆转,但仍可以尽力将她的虚寒之症缓和下来,往后气色也会比如今好些。” “……谢谢。”沉默半晌,沈惊鹤轻叹口气开口,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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