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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个屁磕儿,半句有用的没有。我们监挺有意思?这话他从进到十七号就开始说,直至最后金蝉脱壳。我是没看出来十七号哪儿有意思,反正我觉得他挺没意思的。 正想着,手底下忽然一震,虎口直接麻了。我赶忙收回神游,只见锹下翻出的泥土里露出些许粗糙的灰色表面。得,这是又刨到碎石了。我朝手心吐了两口吐沫,憋足劲儿想一鼓作气把它挖出来,哪只锹都快撅折了,人家真是磐石,岿然不动。 看来石头还挺大,我在心里琢磨着,是偷个懒儿绕过,还是迎难而上做个铁血真汉子。忽然旁边又伸过来一锹,也铲到了这个石头上,抬头,是花花。于是顽石在我俩的合力下终于乖乖出土,被丢到了推车上。 我记得花花的劳作地点距离我五米开外,怎么还能瞅着我这里有事儿呢?而且是埋的土里的…… “你属哪吒?三只眼?” 花花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又回去干活儿了。 我黑线,有点儿担心这弟弟在面瘫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没过多久,花花回过头来,见我还在瞅他,忽然露齿一笑。时间之短,速度之快,事发之突然,直接把我闪着了,等到人家继续弯腰劳作,我这还满眼的金色星星儿。 视野恢复清明时,花花已经被叫到了远处帮忙。撬出大石头后的土,松软好挖,干起活来也畅快。偶尔,我会下意识抬头搜寻那个瘦瘦的背影,搜寻到了,心里便一阵舒坦。 我和自己说,看见没,这才是兄弟,一百个人里能摊上一个这样的,就不错了。至于刘迪,那就是天边的云彩,想起来了抬头看两眼,若是忙,谁管他变成了什么形状。 傍晚临收工的时候,采石场发生了一场骚乱。三月底的天还很短,傍晚已经蒙蒙黑了,一边是几个号的犯人,一边是民工,两伙人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冲突,打成一团。金大福提议过去看看,我有点跃跃欲试,可没等迈开腿,就被小疯子拦住。 “他们那是想趁乱逃跑,你俩别着了道。” 逃跑两个字刺激了我的神经,嘎嘣就把腿收回来了。我已经太太平平过了三年零八个月,不想被击毙。 四月初,连下了几天的雨,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为了应景。 “……清明这几天,不少台湾旅行社推出了大陆祭祖团,以方便台湾民众回乡祭祖……” 垂下眼睛,我无意识地挪挪小板凳,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新闻内容带来的莫名压力。 可是没用。 女主播圆润悦耳的声音无孔不入,并且渐渐的变了形,变成了另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说,你看,人家台湾民众都能来大陆祭祖,你却不能给你爸扫墓,哪怕是烧一张黄纸呢。 我知道我这是疑心生暗鬼,被害妄想症,可我控制不住,因为事实就摆在那儿——我爸死了,我连去他墓前磕个头都办不到。哦对,他还没有墓呢,只是个骨灰盒,和众多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起,被摆在火葬场某个储藏架上。 看完新闻回监舍的路上,我在雨声中突发奇想。怎么不下来一道雷把我劈了呢,我都不孝到了这个地步。 晚上花花拿给我,让我再来段评书。 “不了,”我头一次拒绝,“今天哥没心情。” 花花愣了下,随即点头表示明白了,拿着书转身去了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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