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1/6页)
第三十一章
七天, 七扇染血的素纱,比之第一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残酷刑罚每天都会在这戒堂上演一次,那些从前不过是在猎奇的书册里过眼一瞥的酷刑,如今就这样一一展示在了你的眼前。阮籍每次都会向你事无巨细的介绍那些刑具的来历,构造,用法,他十分的平静,即便是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他面前被烧红的铜柱慢慢蒸熟,声音也没有丝毫的起伏波动。 小姐心善,不晓得这世间多的是人心险恶,总有那么些令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贼,令人若只瞧着他人头落地恩怨两消都解不了气,还得瞧着那奸人在活着时便饱受折磨极其痛苦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弥补得了他犯下的罪过。 阮籍总和你说这样的一句话,他每次都会在用完刑后向你细细的阐述死囚的罪行,有的见色起意连淫孤女,连舅婶家不过五六岁的幼童都奸辱至死;有的图财忘义设下毒计,将自己同窗好友满门毒杀霸占家财;其中一人甚至还是个穿着袈裟的和尚,白日里敲木鱼讲经布道迎山下香客,夜里却闭户迷杀在寺中歇脚的远行人,被揭发时那寺庙后山的枯井里白骨都垒了几层去······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似乎通通都罪有应得,通通都该被千刀万剐才得告解受害者的冤魂,他阮籍只是在替天行道,你自也不必心怀有愧, 但真是如此吗?你不敢细想, 在这漆黑的戒堂里,你只能听见他说,只能期待他一人自暗黑幽深的甬道执灯而来,给你带来一口温热的饭菜,一壶甘甜的清酒,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在说,你在听,他任是指着只鹿说这匹马踢死了人该被分而食之,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这一扇扇白纱上的血,有的弥散如雾,有的却是成小雨的溅落,有的乌黑成大坨大坨盛放的海棠,有的却是几道血淋淋挣扎间印上的指印······ 四角昏暗的小灯笼从第一扇逐渐亮到了第七扇,如今在你眼前的,也仅仅只有一扇雪白干净的白纱了,也就是说,从你被关入这戒堂以来,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九个人死在了你的面前。 你没有算错,是九个,你甚至还能清楚的回想起他们每个人的死法,挣扎的惨状,那凸暴充血的浑浊眼球,那痛得痉挛扭曲的表情,那声声嘶沙啼血的求救······ 阮籍都是在每一天的午时才来,提着满满当当的新鲜饭菜,有荤有素甚至还有些时令的水果,你也只有在此时才能暂离那令人窒息的戒堂,被带去旁边的一间低矮的石室内用餐洗漱,那石室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虽也只燃着一盏烛灯光线昏暗,但没有戒堂里那无孔不入的血气与凄惨的死尸,总能教人好过一点。阮籍总是不吃的,却一定会守着看你吃完,他耐心十足,还会体贴的带给你干净舒适的新衣更换,再亲力亲为的打来热水替你擦洗身子,他擦得很仔细,连耳后与颈骨腿窝都没有遗漏,也没有丝毫逾越的举动,仿佛他就只是一个忠实的贴心奴仆一样细致的服侍着你,那两个小太监只在你初次来时打过照面,在这戒堂能与你正常交流的便只有阮籍一人。 他对你的态度总是温柔而迁就的,兴起了还与你小酌半杯,与他摇响铜铃下令用刑时的冷酷无情简直判若两人,只说着贴心的话哄你,还带些酸酸甜甜的糖果给你吃,这地底湿冷潮气,但他却会用熨烫的热巾驱赶片刻你通身的寒意,他明显对这些女儿家的精细也信手拈来,连你的头发都被他一根根的打理得很好,他每次都掌着一盏温暖至极的烛火而来,脚步声从阶梯下到甬道,一步,两步·····将你从冰冷潮湿满是腥气与尸臭的黑暗中解救出来, 被困在这阴暗的地底,仰头是黯淡的北斗七星,你清楚的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却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期待他每日的到来, 他是佛陀,亦是恶鬼, 那一点续命的甜头只是消磨意志的诱饵,你才得半刻的喘息,下一秒便要被逼着身临其境最残忍血腥的执刑现场,看前一刻还是鲜活的生命,被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剜去眼球,割去鼻子,那骨头混着血肉被齿轮碾碎,那直立的双腿被挖去膝骨漏出两个血淋淋的大洞,烛光从尸体身上被凿穿的空洞里漏出来,将血气弥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有那一声声刻进你骨髓里的无声尖叫······ 尸体不会说话,但你却依旧在每个晚上都能听到他们濒死的哭嚎,闭眼便是如堕无间地狱的血色惨状, 那些屏风并没有被收走,就像每扇屏风后的尸体,他们还保留着死前的形态,在黑暗中幽幽的注视着你。你从不信鬼神,也清楚的明白你之所以产生恐惧也不过是由于大脑在突如其来的压力与刺激下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罢了,无论这些人死得有多么痛苦不甘,在呼吸脉搏心跳都停止的那一秒起,他们便都只是一堆有机物与无机物的合集罢了,对你没有任何的威胁。 你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却依旧无法控制濒临崩溃阙值的情绪,就像你无法遏止本能涌现的通感移觉的想象,每当你一个人独处时,仰望的屋顶都仿佛压了下来,整个空间大得可怕,仿佛在无垠的深海一浪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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