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82节 (第4/4页)
走出皇帝寝宫值守范围,往御书房中过去。 待入了内里,着人唤来了连璧原先的教养嬷嬷将其抱去永平宫中给夏苑,又遣散宫婢合了殿门,连璋恍然手足无措起来,只借着散入窗棂的夕照,垂眸定睛瞧着谢昭宁胸前那豁开的染血的布料,双肩剧烈抖动,似一瞬沉在莫名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呼吸也倏得急促了许多,面色苍白,额前见汗。 “二哥……”谢昭宁见状便觉不对,轻声唤了唤他,见他一声接着一声得粗喘,似乎就要透不过气来,“二哥!” 谢昭宁骤然提声却叫不醒他,情急之?下,倾身重重抱住了他,在他耳侧唤出一声沉甸甸的裹挟千思万绪与?哭腔的:“二哥……” 连璋闻见这一声,那失神似的双眸中隐隐有泪光一晃,登时委屈得像是迷途许久的稚子终于?寻到了家?一样,遽然恸哭出声——帝王皇权寡亲缘情缘,他此时方才?明白,自己早在那玉阶下已被万箭穿心。 连璋两手环抱谢昭宁,十指紧紧抓着他背后衣裳,失声痛哭,哭声在空荡荡的殿内不住回荡,越发显得悲怆凄苦。 他想说我终于?做到了一直想做的事情,又想说我如今已选择活得清明而勇敢,还想说不知九泉下的亲族是欣慰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但话到唇边,出口得却是压抑不住的哭声——他自今日起,便永远失去了双亲与?嫡兄,这又如何让人不难过? 谢昭宁与?之?心意相通又感同?身受,眼?角不禁湿润,只他隐忍惯了,已惯了要做连璋身前背后的坚石,支撑着他这内心高?洁无暇却又脆弱敏感的兄长。 遂谢昭宁安抚又赞佩似得在连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他适才?轻哄连璧一般的模样,他泪眼?婆娑中,恍惚便似瞧见拴在他们颈间许多年,已磨烂了外皮,与?血肉长在一处的一段粗短的腐迹斑驳的铁索终于?“哗啦啦”一声,在虚空里断成了数节,又无声散作了齑粉。 殿外随时会有将领应召入宫,连璋哭到失声,终倾泄干净了这小?半日叠累出的惶惶,又得谢昭宁鼓励与?安慰,乍喜还悲之?下,终拈袖飞快抹了眼?泪,抽噎中回复一贯冷肃的“二殿下”。 “怎这副模样?”连璋按着谢昭宁囫囵右臂,将他缓缓推开,憋着哭腔憋出这么一句克制的问候,仅几日未见,谢昭宁似清减了许多。 谢昭宁轻轻“嗯”了一声,见他已然好转,便掩住自己那跌宕心绪,只笑了笑,用他那原本嗓音温声道:“自凉州一路过来便觉不对,未免打草惊蛇,便着长歌与?我稍改了容貌,混在姚家?一行中,以马夫身份入的宫。我瞧见了你在院墙下留的印记,便知宫中确实不好,遂又改着了禁军服饰隐在队伍里。” 他掐头去尾,只一句话简述了经过,连璋却是莫名酸了他那句亲昵的“长歌”,不自在得揩了揩眼?角残存的氤氲水汽,哑着嗓子不由又醋又疑道:“霍长歌还有这本事?她人呢?难不成扮做了宫女么?” 他正欲回忆一回忆适才?宴上宫婢,却见谢昭宁一怔间忙摇头轻道:“她、她回了燕王府。” 谢昭宁从不善撒谎,可这谎他却撒得天衣无缝,宫中争权夺利,本就与?霍长歌无关,更不能将霍家?拖进去,且她名义上又在府里养病,遂他抬着一双清泉似得眸子祈求般看着连璋,连璋便也明白了,也——更酸了…… “你持我木符,以我关切庆阳郡主?为由,先行出宫,改一身行头,换回本来面目。”连璋不再多问,只与?他手心塞了一块儿木符,大敌当前,迅速收敛了情绪道,“待我见过列位将军,咱们待会儿燕王府中见。” “我也正有此打算。”他眼?下多在宫中留一时,便多一分身份暴露的危险,不若出宫去,也好探查城中实情,谢昭宁低低应一声,轻笑着谢了他一谢,连璋“唰”一下又黑了脸,整个人醋得冒酸气,像个又要被遗弃的小?孩子般欲争宠。 大战在即,谢昭宁啼笑皆非,未加分辩,接过木符转身便走,待出殿门时,却与?匆匆赶来的几位城中将领擦肩。 谢昭宁不由顿足,执礼拜见,却是望着那几人背影微蹙了眉——衣冠不整,面颊红润,通身酒气合着脂粉气,味道颇刺鼻,却单单缺了城中此时该有的硝烟气息,怕是这个端阳节,几位过得是有声有色。 那皆是这些年来,揠苗助长拔上来填补武将席位空缺的世家?子弟,眼?高?于?顶又飞扬跋扈,却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亦从未带领过真正的士兵。 如今这样的将领裹挟着未尽的醉意,步伐不稳得正迈入御书房中,身姿似眼?下的中都?一般,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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