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24节 (第2/2页)
其伴随着他的斥责一声声落下,谢琼琚手腕便如钢针一根根刺入。 “不是……是腕骨疼……”她与他解释道,并非不愿作画,实乃筋骨疼痛,僵化握不了笔,“疼……” 她一贯吃痛,这会却喊了一遍又一遍。 贺兰泽合了合眼,冲外头喊医官。 未几,薛灵枢赶来。 能研究出恢复贺兰泽臂膀法子的医者,治疗谢琼琚的手当是不再话下。 他一搭手便觉贺兰泽小题大做,府中那么多医官,这么点皮肉伤还要叫上他。 然看面前两人神色,只得耐下心来,从皮肉到筋骨来回看了数遍。甚至连金针刺穴都用上了,最 后问,“夫人,真得疼吗?” 谢琼琚喘着气点头。 薛灵枢狐疑地看她一眼。 这些年,成日陪着贺兰泽,偶尔能听到一些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肯言说的少年□□,看到过一两回他寂寥又痴迷的情态。故而薛灵枢对这个长安城中的世家姑娘多有好奇与好感。 然而此时,却生出了一点小小的不满。 筋脉骨头都好好的,何苦言谎! “怎样了?”贺兰泽问道。 “夫人确定筋骨刺痛?”薛灵枢也不搭理他,只问谢琼琚。 谢琼琚这一晚已近崩溃。 滴漏声响,是时辰在流逝。一下又一下催促着她。 贺兰泽坐在身畔,高大的阴影投在桌案上,挡去大片光照,让她愈发觉得憋闷。 桌案上的烛火炸裂了一个芯子,极小的一点声音,她却觉得格外刺耳。如此在脑海中转过两圈,竟幻成崩弦之声。 她掀眸看上贺兰泽,想和他说不要挡着光,她喘不上气。 然而脑海中夜雨弦满,弩箭脱钩,她的眸光落在他左臂上…… 人是眼前人,血是当年血。 遮雨的竹骨伞从他手中跌落,他倒在她足畔。 泥水伴着鲜血,溅了她一身。 “疼吗?”她看着他,目光飘忽,又看薛灵枢。 “对,疼不疼?”薛灵枢见愣神了半晌的人终于开口,遂又问了遍。 “疼、疼的——”谢琼琚搁在案上的手,指尖颤颤,似要抬起。 欲抬未抬,最后一起垂下的,还有她的眸光。 她想要摸一摸他,却又不敢。 “好像好些了……”片刻,她茫然道。 “在下给夫人包扎一下吧。”薛灵枢敛神轻叹,“夫人安心便是,并无大碍。” “她方才都动不了,怎会无事?”贺兰泽扫过薛灵枢。 “这不都破皮流血了,自然疼。八成夫人痛得恍惚了。”薛灵枢不知谢琼琚为何言谎,但知贺兰泽最恼此行径,遂试着帮她掩过,“时辰不早,稍后夫人用盏安神汤歇下吧。” 谢琼琚低声道谢,缓缓将手缩回怀袖中。 贺兰泽却目光灼灼盯着薛灵枢。 “主上也该歇下了。”薛灵枢硬着头道。 贺兰泽也没多言,两人一起离开殿阁。 * “说!她手到底如何?”里头殿门一合,贺兰泽便顿下了脚步,见薛灵枢欲言又止,一颗心不由提起,缓声道,“可是什么疑难杂症,还是她有旁的问题?” “说啊!” “目前来看——”薛灵枢深吸了口气,“夫人筋骨无伤。” “筋骨无伤?她明明……”贺兰泽瞬间面沉如水,“你确定?” “要不主上传医官会诊?”薛灵枢摇着扇子,眼见这人胸膛起伏,脸色铁青,不由劝道,“你先静一静,看看她到底心中怎想的!气头上言语最是伤人!” 贺兰泽听劝回了自己寝殿,亦用了一盏安神汤。然根本安不了神,睁眼闭眼都是她。他的耳畔来来回回都是这晚她回绝的话,到最后还要得她一番谎言。 撑到最后,到底还是豁然起身,拐过回廊推开了她的殿门。 门扉启合的声响,不大不小,却又一次惊到谢琼琚。 人走后,她本也坐着没动,只觉脑海中一阵皆一阵空白,就这样呆坐了半晌。 殿中出其的安静,贺兰泽一瞬不瞬看着她。 半晌,上前拉起她的右手,将她袖沿翻去半截,抚上她缠着纱布的手,低声道,“筋骨无伤,你果真是疼得恍惚了?” 谢琼琚愣了片刻,猛地抽回右手,局促道,“妾没有言谎,真的是腕骨疼,这只手,很多年了一直如此……时好时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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