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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台里锁住了。烤肠机飘出诱人的香味,最里面的隔间有小孩的哭声和女人打骂的动静,烟火气真实浓稠得发呛。我买了包湿巾,铺里突然涌进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鬼头,滴溜着眼珠跑去拿货柜上的零食,只有一个男孩站在店外,肮脏得像刚从泥坑里摸爬滚打出来,衣摆还往下滴污水,睁着一双乌黑剔透的葡萄眼看透明罩内的烤肠。 “老板,再来根肠。” 小鬼们堵在柜台前结账,精挑细选了半天无非就是五毛钱的辣条和一块钱的冰棒,最奢侈的买了一袋大白兔奶糖,马尾辫女孩按捺不住拆开包装袋,小心翼翼地抿了口糖上的糯米纸,然后把奶糖珍贵地卷好装了回去。 “喂,送你的。”老板把那串肠递给男孩,他惊恐地往后退,似乎想逃,但脏兮兮的小手却违反自我意愿伸了出来,这时我看见他五个指甲缝里已经风干的污迹,我脑海中莫名其妙浮起“他到底多少天没过澡”的猜测,以及他回家有没有热水澡可以洗,虽然现在是夏天,但一下雨温度降得很快,蒋慕然也开始频繁感冒,挺折磨人的。 老板等得不耐烦,把叉着烤肠的竹签重重塞到他手中,组织小鬼头们排队去了: “一个个来啊,谁敢偷东西?别他妈以为我看不见。” 男孩脸上瞬间露出一种近似扭曲的表情,好像含杂了不解、惊喜、厌恶等各种情绪,由于闪得太快没控制住自己的五官。蒋慕然擦干净裤腿,丢掉纸巾,手指戳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刺刺的,看什么?走了。那孩子倏地朝我看来,我皱起眉与他对视,他赤裸复杂的目光移到我脖子上,令我无端发麻,像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住了。我心跳得很快,慌慌张张跟上蒋慕然的脚步离开。 “快看他手里的烤肠!”有男孩惊奇地喊。 “是不是他偷的?叔叔!他偷了你的烤肠!” 我放慢速度回头看,女孩嚼着什么,应该是刚才舔了一口不舍得吃的奶糖,快告诉他妈妈!他妈妈会打人! “揍他!” “一群小逼崽子!买完赶紧滚!他妈的闹到老子面前来,不想活了?!” 老板凶神恶煞地一吼,小鬼们四散奔逃,混乱的场面偃旗息鼓,风一吹,卷来些许渗骨的凉意,雨点再次淅淅沥沥地砸向我和蒋慕然,砸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中央,汇聚成极缓的细流,蒋慕然问我要不要他抱,鞋子会湿,我说要,然后跳到他身上——男孩慢吞吞地往小巷深处走,他自动忽略湿透的衣服和傻逼熊孩子扔给他的石头,把什么东西珍而重之地藏在胸前。我一颗心狂跳,勒紧了蒋慕然: “都怪你!” “怎么啦?”他一脸茫然。 “反正都怪你!” 那一天我们淋了个落汤鸡,蒋慕然以一敌五,对方战队十分有素质地提出单挑轮上的比法,全被他打趴下,蒋慕然嚣张的气焰燃了半年也没熄,带着兄弟勇闯不法分子的聚集地,“以暴制暴、维护正义”,我只会耍耍嘴皮子,顶多在蒋慕然使用绝招时鼓掌喝彩,充当啦啦队。 几个月后我们俩被林盛和蒋文暨押回了学校。 班里的小团体依旧处于招新阶段,像我这种荒废学业脾气差劲的混混第一时间就被排除在候选名单外,我谢谢他们。班长兼团体头目胡沁塑造人设的手艺炉火纯青,很快成为了老师和同学心中的优秀班干,她找到我,说成绩好的人应该帮助差生,可以一起进步,我对她说我不需要,当时挺多人偷看的——我觉得胡沁可能就是喜欢他们偷看,因为她的笑容很僵硬很假,看得我很不舒服。她继续说我看你好像不喜欢学习,不学习是不对的吧啦吧啦,我说要管也是我爸管,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谢谢。 “还挺拽,你看老师管不管你。”有人在背后插了一句。 我摔了椅子就走,他们吓一大跳,眼神怪异地看着我,唉,贼几把烦,去找蒋慕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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