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5/5页)
站在那朵花旁边,开得最盛的那朵。我就像这样打开窗户,然后……」 「……你爸爸最近血压太高了,必须戒酒,我把他的酒都藏在祠堂后面他一定猜不到。海伦最近好吗?好久没看见她……」 「她正在放暑假,要升四年级了。」 「有没有想过回学校读书?你应该多读点书才好。」 「我经常读书啊,想读甚么就读甚么,最近还读了一些物理学呢。去学校只是浪费时间,照着别人的安排学习别人要你学习的东西,没意思。」 「其实学校是很好玩的。可惜我没机会,太早就嫁给你爸爸………」 「你后悔吗?」 「后悔嫁给他?噢,不,遇见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第二美好的是生下你。人生本来就会充满挫折,谁都一样,你也是。罗兰?巴特说过:『一旦受到威胁就用爱情的抽象和高尚去化解它,对方被虚化后自然也就不再对我构成伤害,我对他的欲求也就不会使我骚动不安了。』在这个意义上,我没有后悔的馀地更没有拒绝美好事物的权力,因为没有爱情不是圆满的,只是每个人的圆满不一样罢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的想法,却不明白你为甚么会这么想。」 「那是因为你不清楚过去的往事。你是活在现在的人啊!孩子。」 「是指在美国的时候吗?」 「如果不是她来看我,我也以为那些事都过去了。想起当年还真有些怀念。那些年头大家都还在一起,很亲密的关係,每年夏天聚在葛老大在威斯康辛的大宅院里尽情玩乐,圈子里的人都携家带眷到齐了。说起那宅子呀!是从一个葡萄牙人那儿买来的,也是当时的大新闻。葛老大真是了不起!没有几个华人能做到像他那样。我还记得地下室的酒窖里有好几十箱美酒,葡萄牙人带不走全成了我们的宝物……你应该去看看那宅子的。」 想起年轻时代的事,妈妈的神采似乎也变得年轻起来。我不禁开始担心。 「葛老大最近出狱了,你知道吗?」 「是么。」 「爸爸说他想去一趟美国,去探望他。」 妈妈忽然好像被人打了一记醒过来似的,整个人变得……怎么说呢,好像一瞬间恢復成正常人,表情异常严肃。 「路易,你爸爸有说打算何时动身吗?」 「倒没有,只提到有这想法。」 「这样………你马上去美国!要赶在他之前见到葛老大。」 「找他干嘛?」 「替我问葛老大一个问题───」妈妈郑重地用英语说出下面这句话:「j到底是怎么死的?」 「j是谁?」 「先别管。总之你告诉他,这个问题是我要问的。我早该在二十年前问的。本来以为事过境迁真相究竟如何也不再重要;然而葛老大出狱,她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看我,两件事冥冥之中一定有所关联。我非知道答案不可!」 「我都被你搞糊涂了,妈妈。到底是谁来看你?那个『她』是谁?」 「她是………」 敲门声突然响起,接着进来一位中年妇人。 那妇人全身裹着色彩鲜艷的印度「纱丽」,一大块布料斜搭在左肩感觉相当累赘,眉间中央还涂了一小粒红点简直把自己当印度人。她双手端着一只银盘,里头有水。妇人脸上掛着微笑用英语说:「嗨,蜜雪儿,时间到了唷!」接着又以国语向我打招呼:「路易你来了呀,这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祷告?」 她是台湾人,某部长的老婆。由于部长外遇緋闻不断以至于精神耗弱被送来这里疗养,实际上是为了方便把情妇带进家门。她声称自己有灵异体质能凭藉灵力接触上帝,经常帮妈妈做「灵能治疗」。爸爸在背后都称呼她「神棍」。 「……方阿姨好。」差点脱口说出「神棍你好」。 我很想接着追问刚才的话题,但妈妈却紧握住方阿姨的手说:「我昨晚又梦到她了。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别着急,蜜雪儿,让我们把一切问题都带到上帝面前,万能的上帝必然会为你准备最圆满的解答。上次的经文读完了吗?」 我不确定她口中的「god」能不能理解成「上帝」,说不定是印度的湿婆还是梵天甚么的。不是很了解她的信仰内容,只知道她每次祈祷前都会先沾点银盘里的水印在妈妈额头上,说是能开天眼。 「妈………」 「你快去,照我的话去做。这件事千万别让你爸爸知道,去吧!」 眼看她们移动到房间另一侧、铺着华丽地毯的木製平台上,开始点燃檀香准备进行祈祷,我知道自己的疑惑暂时无法得到解决。 「我爱你,妈妈。」 轻吻她的脸颊后,我离开了疗养院。 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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