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君 (第7/12页)
就像条脱了缰的野狗,在落脚的小城肆意撒欢,狠狠地晒了几天太阳。但自由的狂欢之后,涌来的便是深深的不安。那不安如同持续滚落的雪球,越滚越大,最后夹杂着负罪感的庞然大物,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压垮。 他还是要面对自己一直试图忽略的问题:他走之后,丫头该怎么办。 重获自由后的心思远并不如逃亡那一刻清明,君不封以为自己可以全情探查真相,可实际他只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原地乱窜,频频念着被他留在谷里的小姑娘。从逃出留芳谷的那一刻起,他就原谅了解萦对他犯下的一切过错。载着他的船还没靠岸,他已经难过地蜷起身体,想她是不是在哭。 这几乎要成了他每日必做的噩梦,每一次从噩梦中醒来,难过又加深一层。 惴惴不安地过了几日,江湖上似乎也没有哪里出了个女神医的传闻。君不封没搜集到多少自己的情报,心却彻底飞回了留芳谷,心头的惶恐也越放越大。 比起被她憎恨终生,他更怕的是丫头做傻事。 回去看看她吧,他告诉自己,只有确定她的近况是否安好,他才可以真正放下负担,从容地离开。 留芳谷的入谷大阵早已不是几年前他所熟悉的八卦阵,经过解萦和解铃居士的数次改良,如今的五行八卦大阵危机四伏,除非深谙通关之法,贸然前往只会死于非命,尸骨无存;走水路回留芳谷亦是艰难,卸货和运货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短时间内,他也无从获悉货船入谷的航线。 思前想后,君不封只能乔装打扮,来到解萦常年义诊的村庄暂住,待她出谷义诊时,看看她的近况。 在本应义诊的日子,解萦没有来。 一个月后,他听谷里给村民送药的弟子说,留芳谷竹林前段时间发生了一场大火,险险将整个留芳谷付诸一炬。君不封闻言差点昏死过去,竹林离他们的住处那样近,而附近唯一的水路还是那布满了食人鱼的堕月湖,那里起火,小丫头岂不是逃无可逃? 他顾不得暴露身份,发狂地紧攥住对方,问解萦可有受伤。随后得知解萦碰巧在这天出谷,大火在烧到住所之前就已熄灭。 他追问解萦去了何处,那弟子狐疑地盯着他,终究没给出他答案。 小弟子离开村庄后,君不封村庄躲进了不远处的树林。 留芳谷知晓他和解萦关系的人不在少数,即便现在易了容,能猜出他真实身份的能人也大有人在。果不其然,那弟子走后不久,前来寻他的密探就上了门。 君不封旋即离开了终南山。 他一路隐瞒踪迹,四处搜寻,在踏上襄阳地界时,正赶上全城的叫花子准备迁徙去洛阳“淘金”,他问他们缘由,原是洛阳出了件怪事,天降横财,沿街乞讨的乞儿们各个逆天改命,一夜暴富,洛阳城内还有貌美的医仙垂怜降世,广施善缘。两件事加在一起,都说这是难能的吉兆。 这乞儿大发横财的原因君不封是不知,但那垂怜降世的医仙,不是他的小姑娘又是谁? 君不封混迹在这群乞丐之中,顺利混进了洛阳。 赶到洛阳的那一天,解萦正在外诊病。在屠魔会为她开设的小医馆外,排队看病的人站了整整七列,还都是些当地的青壮年男子。小姑娘一直戴着薄薄的面纱,一丝不苟地为他们诊脉开药。 她和他都心知肚明,前来看病的人,身上大多没有病,只是为了看她。 病人里也不乏语出冒犯的登徒子,解萦全都有礼有节地回应了他们,可即便态度再强硬,她也免不了被占了些许便宜,被他们抓着强行摸了摸手背。 暗处窥伺的君不封怒火中烧,待到解萦结束出诊,他趁四下无人之际,将那几个轻薄她的男人上上下下薅成了脱毛公鸡。这件事被认为是解萦的倾慕者们互相宣战的开端,潜在的追求者纷纷大打出手,明面上骚扰解萦的人反而因此变少。 君不封清理那些色中急鬼时,动作不算太干净,举动都被路过的乞丐兄弟们看在眼里,他们以为他这一路韬光养晦,为的是来洛阳大肆掠夺银票,还特意号召了一帮兄弟围殴他。洛阳毕竟算是屠魔会的大本营之一,与他相识的旧人众多,君不封不想太暴露自己,只能任由他们欺辱殴打。 勉强突出重围,君不封又拖着一身伤,悄悄去医馆外看解萦。他不敢太靠近她,但小丫头医者仁心,出诊间隙留意到街边有个受伤的叫花子,特意让仇枫过来给他送药。 她从不忍见叫花子受苦。 暗中观察了解萦几日,解萦的状态远比君不封想象的乐观。她和仇枫俨然成了一对亲密无间的小儿女,仿佛他和她过往的纠葛仅是水面上偶然泛起的波纹,波纹之后,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君不封也说不清自己是怅惘还是欣慰,但解萦有了新生活,他心内的积郁终于可以稍加排遣,也可以放开手脚,全身心调查“真假君不封”之谜。 他一路寻去了金夜城,又探寻了昆仑山下的几处村庄,还频繁在雍州和陇州之间穿梭,寻找冒牌货的踪迹,偶尔得了空回洛阳,解萦却已离开此地,据说是去各处游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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