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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碎在地上。看得出这儿昨晚经过了一番“大战”。 夏侯潋假装没看见,把水都倒上了,再撒上厚厚的玫瑰花瓣,一定要完全盖住水面才行。 这是云仙楼头牌阿雏的规矩,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洗一次花瓣澡。夏侯潋四个月前到的云仙楼,足足给阿雏拎了四个月的洗澡水。他把空木桶在门口摆好,去厨房拿了一个烧饼、五个白面馒头和一壶水,坐在游廊上慢慢吃起来。他活儿不多,不用着急。 昨晚下了大雨,地上还很湿,砖头缝里都是水。地坛里头的花啊草的焉了吧唧的,阿雏最心爱的两盆君子兰已经死了,白嫩嫩的花瓣零落一地。他昨晚忘记把花收进屋子,一会儿阿雏见了又得闹了。隔壁院子闹哄哄地吵起来,那是个相公堂子,里头住的都是男伎,有个相公脾气不大好,时常有小厮被他打个半死,跑来跟夏侯潋诉苦。 时间过得飞快,他离开伽蓝已有三年光景。那天在伽蓝,他以为他会失血过多而死,但他好端端地醒来了,,他闷着头想了半天,最终去了栖霞山找秋山。秋山是栖霞寺的住持,他让夏侯潋在寺里当带发修行僧,帮他削骨剔肉,改头换面。他裹着满头绷带在寺里面扫了五个月的地,每回寺里的香客见了他,都会带着怜悯的表情给他点银子,他们大概以为夏侯潋毁容了。 拆绷带的那一天,他在黄铜镜里看见他的新脸,平平凡凡,普普通通,扔人堆里就找不见。但还挺耐看,眼睛和鼻子都没有动刀,照旧是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他很满意。不过眼睛上方那道疤是没法除了,他用脂粉盖了盖,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仇家都认不出他,东厂的番子从他边上过,头都没有转一下。他去金陵帮持厌清了账,然后四处游山玩水,持厌说的枫桥驿铃,寒山晚钟,吴江小唱,他统统走了一遍、听了一遍。沧浪亭边,他焚了持厌的遗书,将飞灰撒入淙淙流水。从此山川百景,天地万象,持厌都不会错过。 七月半那天,他在栖霞寺后为自己挖了个坟,用身上最后一点银子买了一副薄棺。他躺进棺材,自己合上棺材盖,安安静静地等死。棺材里很黑,他一开始胡思乱想,后来爬出来上了几次茅房,有一次吓到了一个打后山过去的樵夫,他连声道歉,又躺回去,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没死。他踩着遍地火红的枫叶,回了栖霞寺。 秋山坐在廊下喝茶,见到他迷茫不知所措的模样,道:“天不亡你,好生活下去吧。” “可我是个罪人。” “一念惺悟,一念为善,一阐提尚可渡永劫而成佛,况乎汝哉?” 夏侯潋拜别了秋山,开始四处漂泊。他居无定所,走到哪里算哪里。但麻烦的是,他没有户籍也没有户帖,是一个流民。官府抓流民抓得很严,一旦被抓到,要么登上弃民簿,关进大牢,要么遣送边关去戍边。他躲躲藏藏,还得想法子做工赚银子养活自己,着实辛苦得很。 到台州的时候,碰上倭寇围城,军营招募兵马,不问籍贯。他实在穷困,应召入伍,在营里待了一个秋天。然而在一次巷战中,一个倭寇打飞了横波,将那倭寇宰了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横波了。后来在拍卖集市上瞧见,他没有钱赎回横波,眼睁睁地看着东厂的人把横波带走了。 他只好进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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