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偷一个吻 第35节 (第2/2页)
不折的姿态落下点点光影。 这场下了几天的大雪有停的趋势,车轮压过雪融湿润的马路, 下午三点钟,孟琼戴着口罩,看着扶梯顶上反光镜子中的自己。 她整个人裹在大衣里,金色卷发飘飘扬扬在肩头打起卷,整张脸几乎都掩藏在口罩后,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像朵在迷失在春天的玫瑰,刚从外面进来,鼻头微红,柔和的光线映照她的眉眼,细细的眉毛不安的皱着。 扶梯徐徐上到二楼。 接近年关,医院大厅熙熙攘攘。 一段长廊扶椅上,闹哄哄挤了一群人。 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抓着妈妈的衣角撒泼,鲁莽又带着点儿勇敢,护士阿姨苦口婆心,爷爷奶奶不断诱哄,稚嫩的小脸皱成苦瓜也不愿轻易张嘴,小短腿蹬来蹬去,大人们节节败退。 在爱里浸泡的小孩才有资格任性呀。 孟琼走过他们时,她甚至想揉一揉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 这么想着,她平静往前走,玻璃连廊那头是住院楼,再拐进去是电梯口。 住院楼的人渐渐多起来,护士和病人来来往往,孟琼站在电梯口,仿佛与整个嘈杂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眯着眼睛,看悬挂一旁蓝蓝白白的指示牌其中一栏——8f 神经内科 脊背挺得很直,像不被轻易击垮的巨人,平静的眉眼内却席卷过汹涌的浪潮。 指示灯闪烁,电梯直上八楼。 梁遇的病房朝阳,光线很好,薄薄的窗帘拉开来能看见整个医院小花园。 孟琼敲门进去,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空无一人,桌上还放着喝剩下的南瓜小粥。 路过的小护士轻声地提醒她,病人可能在小花园散步。 孟琼走到小花园,枯枝上的冬雪融化成冰水,空气里能看见呼出的雾气,在光影里飘摇,这个点的小花园很热闹,护士推着轮椅漫无目的,病人安详的享受冬日暖阳。 在化不尽的雪里,孟琼的目光落在回廊处一对母子的身上。 隔着老迈粗壮的香樟树,远处有护工勤恳地打扫雪水,能听见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阳光穿过罅隙打在孟琼眼皮上,她不敢眨眼睛。 那母亲裹着件黑色羽绒服坐在石凳上,手里夹了本书,笑眯眯地给旁边的男子读故事——那是本童话故事书。 旧旧的书封,彩印着长耳朵大鼻子的卡通人物,是孟琼小时候很喜欢的《安徒生童话》那类。 身边的男子背对着孟琼的方向坐,病号条纹衫外面裹得很暖和,脖颈上围了条粗线织的灰色格子围巾,隐约从侧脸看见他的唇角弯弯,在笑。 他的肩膀和她想象中那样宽厚,脊背线条亦如她所期望那样流畅地披巾斩棘,向上生长。 是孟琼曾经梦见过无数次的,属于男人的、有力而硬朗的线条。那是她梦里的乌托邦。 暖洋洋的柔光笼罩在这对母子身上,仿佛给他们渡上金光,母亲的嗓音温柔和煦,浸泡在故事里。 “……小人鱼又吻了王子的额头一下,用颤抖的手把刀子扔到海里,自己也跳到大海里去了。天亮了,人们找不到小人鱼,船边的海浪上跳动着一片白色的泡沫。” 孟琼站在那处看了好久,陪他听完整个美人鱼的故事。 然后,孟琼听见澄明明亮的男音。 “小人鱼好可怜呀。妈妈,她那么可爱漂亮,为什么不去找王子呢?王子肯定会喜欢她!” “因为小人鱼希望王子幸福。” “什么是幸福呢?” 梁遇抬头的那个瞬间,孟琼看见了他纯真灿烂的笑容,如冷酷的武士紧握冰冷的刀锥狠狠扎进她内心最柔软的深处。 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烫,内心酸楚。 孟琼可以对整个世界无动于衷。 ——除了梁遇。 她没办法再看下去。 孟琼跌跌撞撞往回走,正撞上楼层一行人查房出来,白大褂耀眼。 灿烂的阳光穿透走廊的玻璃窗,打在孟琼的墨绿色大衣上,光影的流动感与轻柔的面料交融,像是支野玫瑰温柔枯败后的绿梗,奔赴一场理想主义的逃亡。 孟琼和为首那身材高挑的医生打招呼:“赵医生。” 赵医生推了推厚厚的镜片,朝她点头:“孟小姐,好久不见。” 孟琼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对于我的出现,赵医生看起来并不意外。” “这么些年我带过的病人不少,像孟小姐这样预付十年治疗费用的患者家属还是头一个。”赵医生几分怅然。 赵医生上一次和孟琼见面还是她大学毕业那年,小姑娘头顶烈日,孤零零来医院缴费,浑身长着刺。她是来特意交手术费的。那时她攒够了钱,赵医生也听说她走投无路,大学临时转了专业,才走了这条来钱快的路。再等赵医生看到孟琼,她已经是秀场如日中天的模特。 当初一娉婷的姑娘,如今似寒霜包裹的烈火而不息,这么姿态慵懒淡淡朝他笑,赵医生颇感慨。 “小唐,把梁遇带回病房休息吧。再和梁遇母亲说一声,让她来我办公室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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