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临别痛吻枉垂泪,柔情暗恨断人肠 (第2/2页)
窝在家里,炭火烧得旺,被衾也暖,他不觉得冷。 妹妹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做些点心端来,在一旁静静看着;娘亲边吃边搂着他唠家常;爹爹央着娘亲喂点心;他合不拢嘴地笑。他心里也不觉得冷。 他只是有些恍惚。 他没有掩饰情绪,没有强颜欢笑,但他总会恍然间忘了自己和萧缜已经结束了。好像年假过完,他就要重新回到王府,忙忙叨叨地给萧缜干活,被萧缜抱,窝在床上吃嘴儿,而后一拉床帐,做些羞人的事。 家里侍从不多,萧缜院里也是,只是从他房间的后窗里望不到那片被绿树环抱着的空地了。但望得到、望不到,又有什么差别呢?萧缜那么忙,总归是等不到他再来舞剑的。 娘亲给下人们发了红包,大家都在笑,热热闹闹,欢天喜地。他和妹妹剪了窗花,爹爹又写了些红纸福字,一副大对联。他踩着梯子,端着碗浆糊往门上贴。底下一堆仆从团团围着,生怕他从梯子上摔下来。妹妹淡淡在旁边说着“往上些”,“往下些”,“歪了”。 年夜饭很丰盛。 夜色渐深,他和家人们一同执着蜡烛燃灯照岁,炉旁围坐,彻夜闲聊。天边焰火不断,璀璨更盛王府那日所见,到底是除夕夜,比小孩子们玩的焰火壮观多了。 他过得很好。 即便过年这几日过去了,他过得依旧很好。 唯一难熬些的是夜里。可他带走了萧缜那件大氅。夜里一个人睡,被窝里空,他便将那大氅披上,和它一起进被窝。大氅很暖,带着点萧缜身上的味道,他只要裹着大氅便能睡得很香。 他和家里人说了,之后不会再去王府干活。爹娘听后很平静,反倒是妹妹颇有些失望。细问之后才知,妹妹对庄子里的生意挺上心,三天两头往庄子跑,对于掌管一方渡口的宁王世子更是崇敬加好奇。 乔渊阳奇道:“渊圆这般不爱与人交谈,竟会对谈生意感兴趣?” 爹爹摆摆手道:“她感兴趣的哪是谈生意?她就是喜欢钱,去了庄子就往账房钻,看看咱家赚没赚着钱。” 众人顿时哄笑。乔渊圆也不反驳,老神在在地饮了口茶。 乔渊阳笑罢,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的怅然:“他确实很会赚钱。” 爹爹接道:“那确实,光一个花灯游舟,就不知从咱家这娘俩身上骗去多少银子了。” 娘亲掐他一把:“怎么叫骗啊!你不是也开心得很!” 爹爹连声讨饶:“是是是,我也没说我不开心。” 乔渊阳笑问道:“你们有没有碰到过货船偷渡?” “没有。世子治下还有货船偷渡的事?” “有的,表哥也没有那般神通嘛……”他面上带着笑,徐徐说道,“碰上货船偷渡,带起的浪花都能让小舟几乎掀翻,人在舟里坐都坐不住,只能跟着、跟着颠三倒四……地摇……” 他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却说不下去了。家人们也都一脸惊讶地望着他,目光里满是担忧。 “哥哥……” 他迷茫极了,呆呆地顺着妹妹的目光碰了碰自己的脸,竟已是一片濡湿。 “我、我……” 他想说话,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急促地喘息着,眼泪如同决堤般疯狂地往外涌。顾不上身边慌乱的家人,他狼狈地冲出屋,跑回自己房里,颤着手翻出那件大氅,猛然抱住。 他将脸整个埋进去,安静了片刻,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大氅上已没有萧缜的味道了。 凄凉别后枉垂泪,终究断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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