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三) (第1/2页)
3 宗怀修被带走之后,有宫女过来伺候建章帝沐浴,丑时末睡下,寅时末便醒了,此刻距离宗宁殿议事还有半个时辰,建章帝并不急着动身,只躺在榻上出神。 宗怀修跟宗行正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多么和睦的父子亲情。怀修是宗行正唯一的嫡子,维系他们之间的纽带,一个是宗怀修的母亲杜氏夫人,另一个是宗蕴秀,怀修的亲妹妹。 建章帝对宗蕴秀印象很深刻,也清楚她在宗怀修心中的分量,否则不会拿这位已经死了的妹妹去要挟宗怀修,可若问建章帝是否真的会去侮辱宗蕴秀的陵墓,其实也是不会的。 承和帝还在的时候,容彰同宗怀修便一起读书,能够得见宗蕴秀的机会却并不多,可每次都让容彰记得很清楚,这位端庄大方的姑娘只在有自己的场合里会羞红了脸一言不发。 建章帝和隆亲王的生母康懿皇后在时,便已十分中意宗蕴秀,颇有心思将其指为太子妃,只是容彰心里清楚自己天生是龙阳命,以太子妃的荣耀误了别人或可,对宗蕴秀,无论是看她本人的情义,还是看与宗怀修的交情,都不能应允。而且容彰打心里敬重宗蕴秀,而不是将其看作好友的妹妹而已。 宗蕴秀活着的时候,容彰与宗怀修还没有丝毫暧昧关系,他与项若明倒是情窦初开就鬼混到一起了,却也都是背着怀修…… 蕴秀是如何死的,其实容彰并不真的清楚,只记得她的死对怀修、对杜夫人打击很大,否则也不会短短一个月,杜夫人也跟着去了。那时候的怀修整个人都垮了,在杜夫人灵前枯坐了七天,实在熬不下去才进些水米,若非承和帝下诏要他保重身体,只怕当时连怀修都撑不下去了。 杜夫人停灵在国观上灵观中,按生前意愿,并未停够四十九天行大醮,一切从简,七天便已下葬,剩下的日子,只宗怀修作为长子留在上灵观中进香祭拜。到了第八天头里,承和帝准了容彰出宫陪同宗怀修,一是念在他二人感情甚笃,另一方面更是对重臣的怀柔之心。 容彰记得那个夜晚,正是秋日,下了极大的雨,上灵观本就在山上,大雨之时更显肃杀冷冽。二人住的厢房里点足了灯火,又添了炭盆,却仍有些阴冷。容彰喜书,怀修善画,是出了名的,容彰此刻出宫也带了笔墨纸砚,此刻正在房中长桌前摹,怀修坐在床榻之上,呆呆望着烛火发呆。 历来为古今书者推崇,笔法瘦劲,书体大气宽博,是容彰平日练笔最爱之作,此刻却不能一颗心思全放在上面,他担心宗怀修的状态。因此每摹一个字,便略分个眼神看看宗怀修,只是始终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又不想扰了宗怀修的思绪。 过了半晌,烛火燃了许久,只听灯花一爆,容彰抬眼一看,只见宗怀修似也被惊动,目光中多了些许亮光,容彰只作不见,走到窗边拿起旁边的银剪,才要去剪烛,宗怀修忽站起身来,道:“给我剪吧。” 一边说着,走了过去,手覆在容彰手上,顺势将银剪接了下来,容彰也不与他争执,看他剪了灯花,室中又复明亮,只听宗怀修道:“长风,收收地方,我有东西给你看。” 容彰将字帖并书具移到一边,用搌布抹了桌子,宗怀修从柜中行李里拿出一幅卷轴,放在桌子上,顿了半晌,一下抖开,容彰借着烛光去看,只见画得是一幅楼阁图,一望便知是宗家的橄园,远处黛山依稀可见,近处楼阁极尽工巧,占据画心的一方长亭,一男一女坐于亭中品茗啖梅,另有一少年正在亭外空地上舞剑。 舞剑那人,身着素色衣衫,手持的宝剑中间一条镂空细缝,甚是奇特,这人正是容彰,手里的是他的爱剑,因挥剑时有龙鸣之声,故号“龙吟”。而亭中望着他的一男一女,则是宗家兄妹,蕴秀半低着头,对容彰似看非看,那样子极为贴切生动,宗怀修端坐亭中,一手举着茶杯,一手捏着青梅,对着容彰笑吟吟的,二人虽都望着容彰,却也能看得出来是正在交谈。古画讲写意而非临实,其实各人面上并不十分清楚,却能让观者分明感受得到画中人一举一动,容彰不由得佩服宗怀修技法通神,想起画中伊人已经去了,亦不由感伤。 “这幅画,本是等到若皇帝赐你大婚时,再赠予你的。”宗怀修苦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容彰心中愧疚之感油然而生,苦笑道:“那是可惜了。” 宗怀修抬眼看向容彰,目光好似将他看透一般,道:“我只问你,为何不愿娶蕴秀?” 这问题若是其他人问,容彰自有千百种回答,虽说这问题除了承和帝以外也无人会问、无人敢问。可此刻面对宗怀修,容彰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直言自己天生只对男子倾心,否则非但他二人多年情义只怕要毁于一旦,连自己与项若明的过于亲密都要被猜中,连着若明都倒了霉。 容彰想了想,道:“只是……只是觉得不合适。” 宗怀修淡然一笑,道:“天子娶亲,合适不合适是怎么说的?只怕不是你所谓的‘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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