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铁石心肠 (第2/2页)
几瓶混元小还丹便是了。可四哥大约也明白,我不得帝心许久,我不愿因先农庙之事再与陛下生隙。” 高衡则明白高芝龙言下何意,高芝龙命他将先农庙那事故处理干净。其实不消高芝龙暗示,他也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高克疾膝下九子只剩了八个,当年最有希望当上神官的大哥四肢断裂于天雷之下,如今生仿佛死。他们的长兄高洗明被劈为人彘那日,正是天降神力与高芝龙那日。当年他们的二姐高清同病重,姐夫上门三跪九拜,请高洗明将高府珍藏的一枚龙魂凤魄赠与高清同保命,可那丹药千年只得一粒,乃历代神官用以加持法力的珍品,高洗明又几乎是这代内定的神官人选,哪里愿意在妹妹身上白白浪费了这宝物,适逢高克疾白塔闭关祈雨,他便自作主张,只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高清同是外人,高家没必要救一个外人。高芝龙闻讯从宫中赶来时,高清同已奄奄一息,命不久矣,他也苦苦哀求高洗明拿药,高洗明仍是不愿,直到天色变幻,一道天雷直劈而下……目睹长兄惨状的其余弟兄从此不敢再违背高芝龙。 平日族人暗地议论高芝龙时,道他性情古怪,孤僻冷傲,又猜他是否年幼受尽白眼,又在似海深宫内浸润久了,心性十分扭曲,皆对他又敬又怕。 可众人只记得大哥下场凄惨,高衡则还记得二姐面色苍白、咳血不止,高芝龙捏碎了那宝丹给高清同服下时,眼中满是伤心的泪水。 高衡则沉吟半晌,道:“您不愿与皇帝生隙,从今后行事问心无愧即可。臣知道您那日在先农庙……牵连其他臣子大约不是出自本心。” “四哥还是像从前一般爱说教,”高芝龙剪下灯花一朵,摇了摇头,“陛下也如四哥一般,总想着别人是不是有苦衷,总爱信人性本善,你们君臣倒是十分相似。四哥,你还是早些回去罢,外臣私下与后宫妃嫔会面,总归不好,小还丹我会差人送去。那几位工部臣子以外,若有其他太医局无能为力的大臣,我也会令司天台暗中救治。” 景明轩名字取自“春和景明”,可高衡则从一众傀儡旁走过,又途经一片阴绿修竹,只觉此处三月天里也十分森然,毫无春意。离开景明轩前,他回望了高芝龙一眼,只见对方仍在剪着灯花,一面剪,一面同那几个没有心智的傀儡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刹那,高衡则仿佛梦回少时在家中只为男丁开设的学堂,学堂小院里躲着一个偷听读书声的小孩,那小孩进不了学堂门口,明明生于高家,却又似乎无处为家。 他刚出了景明轩,便瞧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拖着几个老太医往行宫寝宫处赶,人人神色匆匆,焦急不已,大太监见了他这三品臣,急态不改,忙道:“皇贵妃高烧不退,陛下口谕谁耽搁了娘娘病情一律格杀勿论,高大人您赶紧让让吧!” 便是高衡则对后宫之事不感兴趣,此刻也忍不住微微皱起眉来。明君,格杀勿论这等词不宜滥用。何况只是为一宠妃。皇帝虽风流多情,可从未暴戾恣睢至此。他后退一步,给那几个太监太医让路,又想起今晨妙音凌波阁之事,抬头看向渐黑的天,只听雷声隐隐,夜雨将至,高衡则直觉有什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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