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玖 (第2/2页)
,鲜血逐分逐分地凝结,一如当天中剑之後的感觉。 前尘往事纷飞乱舞,漱玉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他最近明明没怎麽梦见那一夜了,但原来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冰冷的吻丶那句淡漠的话丶那个万劫不复的怀抱……甚至当时的石榴红满,花影穿帘,漱玉依然历历在目。 这柄银妆刀曾经陪伴漱玉度过多少无眠的晚上,酷热的深夜丶风声鹤唳的宫廷丶无休无止的暴雨滂沱丶无能为力的命运……他是如此的希望忘记这一切的痛苦。 漱玉想过让茶茶丢掉这柄银妆刀,但心里却有一把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留下来。 他需要这柄银妆刀时刻警醒自己,这奢华的望舒殿,还有嫣贵妃的金册金宝,是他几乎赔上了性命所得到的—但这一切从来不是稳如泰山,而是稍一不慎便会土崩瓦解。? 金兽袅香穗,银烛烂花枝,闲掩翠屏金凤,漱玉拔刀出鞘,亲手把那件他花了一个月时间,不眠不休地绣上折枝梨花的玉色云锻裙割成碎片,也把自己仅有的一点期望撕毁得彻底。 早在漱玉下跪接受封为嫣贵妃的圣旨的一刻起,他就由跟裴梦瑶举案齐眉的妻子成为了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侍妾。 对於裴梦瑶的一切旨意,哪怕漱玉心里再是不愿意,哪怕他想要哭着乞求裴梦瑶收回成命,他也只能以最柔顺的微笑下跪谢恩,服从躬行。? 之前难得的温存使漱玉抱有期望,他不敢奢望裴梦瑶收回封后旨意,但他还是希望贺兰氏晚一点嫁给裴梦瑶,那至少他还能抱着曾经是裴梦瑶的王妃的幻觉多活一阵子。 飞雨时鸣宫殿,墙头青玉旆,似洗铅霜都尽,珊瑚枕腻鸦鬟乱,漱玉雨湿杏腮疑淡淡,泪侵花暗香销,低声吟道:「忆昔君前娇笑语,两情宛转如萦素。宫中为我起高楼,更开花池种芳树。春天百草秋始衰,弃我不待白头时。罗襦玉珥色未暗,今朝已道不相宜……」 裴梦瑶生来喜好女子,不喜男子,就算漱玉如何改变自己,他对裴梦瑶还是不相宜的,所得的宠爱也是那麽短暂,一旦裴梦瑶重新接触到女子,他对漱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就注定烟消云散。? 漱玉刚刚把银妆刀入鞘,正好有人敲了敲红漆嵌珐琅面折枝桃花八扇屏风。漱玉轻轻地应了一声,茶茶便捧着一盏红枣百合燕窝进来。 茶茶看见绣床上被剪成碎片的裙子,叹道:「娘娘何必呢?」 髻松簪玉溜,半残妆粉不忺匀,漱玉一言不发,只是接过茶茶手中的燕窝,一勺勺地喝着燕窝,茶茶则弯身把裙子的碎片收起来。 风微烟淡雨萧然,月照妆楼春事晚,银烛透纱笼。直到喝完了燕窝,漱玉方才道:「你替我找一盒铜钱过来。」 茶茶捧着那些裙子的碎片,兢兢业业地道:「娘娘,现在三更半夜的,奴婢要往哪里给您找铜钱呢?您好好歇息,奴婢明天把铜钱给您找来吧。」 漱玉看着插在青瓷划花花卉纹玉壶春瓶里的棠梨,愁到眉峰碧聚,露痕双脸湿,他低声道:「那你在小厨房里找一盒红豆过来吧。」 夜里宫门下钥之後,任何人等不得出入宫门,若是漱玉想要吃点什麽,只能靠着望舒殿的小厨房提供。因为漱玉最近愈来愈晚就寝,小厨房里的阍寺也是彻夜当值,保证漱玉随时吃到夜宵。 茶茶忧心忡忡地道:「娘娘这是想要吃红豆糕?还是其他什麽甜点?」 「快点去吧。」漱玉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 茶茶唯有把那些裙子的碎片抱在怀中,倒退着离开寝殿。他大约生怕漱玉一人留在寝殿里会发生什麽事,不消片刻便捧着一个剔红髹黑漆雕花鸟木盒匆匆地赶回来了。 花销玉瘦斜平薄,罗衣宽尽腰如削,漱玉还是呆坐在绣床上,连姿势也没怎麽变过,好像已经成为了一座木雕。 茶茶把那个木盒双手奉给漱玉,漱玉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满满的全是红豆。 漱玉想起那时候他在大理寺里等候着生死未卜的裴梦瑶,茶茶在元宵当天里给他做了一碗红豆汤圆,他好像就是在那天听到裴梦瑶在战场上还活着的消息。 这一颗颗鲜艳的红豆本该是相思的象徵,现在却落在这弃妃的宫殿里,着实可怜。 漱玉挣扎着想要下床,茶茶连忙搀扶着他,急急地道:「已经那麽晚了,娘娘您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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