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约 (第5/5页)
夏棉像是被滚滚天雷劈中了,不知是因为疼痛、愤怒还是恐惧,彻底没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俞骁已经走了,两份文件不翼而飞,而夏棉一身狼狈像个残废似的地躺在床上输液,姚管家和小悦看他的眼神欲言又止,应该是可怜他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不忍心再伤口撒盐雪上加霜了。 窗外晴空万里,白云懒懒散散不疾不徐地在这无垠碧水中游弋,已是八月盛夏,是棉花盛开的季节,是江雪墨口中属于夏棉的季节,也是江雪墨离开夏棉的季节。 “棉棉,这是属于你的季节”,彼时的江雪墨站在田埂上,随手掐了一朵棉花递到夏棉眼前,“知道为什么吗?” 夏棉摇了摇头,抬眼看着他。 他用那朵花指了指天上轻盈卷舒的云朵,又用那朵洁白蓬松的棉花扫了扫夏棉脸上的酒窝,弯起的眼睛像两弯月牙,“因为都是白白的绵绵的啊。” 被棉花扫过的地方,痒痒的,一路蹿到了心尖上。 就是在那一刻,夏棉发现他对江雪墨的感情已经变了质,从依恋变成了爱恋,从亲昵变成了倾慕。 如果说夏棉生下来就长在寒夜,那么在遇到江雪墨以后才终于见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缕光。 这个来自继父家庭的仅仅大他三岁的异姓哥哥,会一次又一次地在母亲对他的家暴中挺身而出;会在他母亲不辞而别卷款私奔之后抱着继父的腿求他不要抛弃这个弟弟;会在夏棉试图自杀时夺下刀,狠狠地甩他两耳光再紧紧地抱住他;会在夏棉痛哭流涕的时候带着他在田野上撒丫子疯跑,苦中作乐;会在他父亲酗酒自暴自弃之后握着他的手说我来想办法;会在继父也变成只会酗酒赌博家暴的男人之后,用单薄的身体替他抗下一切毒打…… 江雪墨的温柔,是温柔到骨子里的。 即便夏棉一次又一次赶走江雪墨生平第一次喜欢的谈云烨,江雪墨都还一味纵容他。 有无数次,夏棉都曾想,如果江雪墨不是这么不计回报义无反顾地为他付出一切就好了,那他还可以有个借口自私自利地把江雪墨留下,叫他和自己一起仍然生活在泥潭之下,不见天日。 可显然,无论面前有多少条路,只要夏棉唤他一声,江雪墨就会乖乖地牵起他的手不再四顾。 江雪墨让他知道比暴力更强大的是温柔,让他从此秉信臣服于温柔的力量之下。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江雪墨,即便是万花丛中过眼高于顶的俞骁也不例外。 所以三年之前的那个夏天,夏棉生平第一次反过来保护了他。 因为他知道爱而不得是多么痛苦,也知道苦苦仰望是多么煎熬。他不想让江雪墨也承受这样心火燎原似的折磨。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可以放手成全,是真的可以让人心甘情愿牺牲自己,只求对方得偿所愿幸福顺遂的。 无论如何,只要他能好好的,只要他能好好的。 “棉棉”,略显苍老的嗓音打断了夏棉的思绪,姚叔把餐盘放在一旁,“昨天睡一天了,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佘阿姨做的鸡茸香菇粥,还有你喜欢吃的糖拌西红柿。” 夏棉张开双臂一副要抱抱的姿势,姚管家拎小孩似的掐着他的咯吱窝把人扶起来,听见夏棉哈哈几声怕痒的笑,还哑哑的。 怕痒还每次非要这样闹,姚管家无奈地笑笑,“自己吃还是我喂?” 夏棉试着活动下手腕,“架小桌吧。” 闻言,姚叔把东西给他拾掇好,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吃饭,那白白的脖颈和手腕上的青得发紫的淤痕和齿印看着都触目惊心,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棉棉平时不是也能和少爷好好相处吗,干嘛非得又和他抬杠招惹他。” 夏棉把冰凉凉甜丝丝的西红柿咽下去,撇了撇嘴不在意道:“冤枉冤枉,我可不敢招惹他。” 姚叔暗道:你没少招惹。 “俞骁走的时候,有给我留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吗?”夏棉一边喝粥一边眨巴着大眼睛问他。 “嘶——我记得没有,我那会儿在整理杂物,没见到少爷,我去帮你问问佘阿姨和小悦。”姚叔起身准备往外走。 夏棉拦住他,“那就不用了,连你都没告诉那就是什么都没说。” “我还是去问问吧”,说着抬脚往楼下走了。 不一会儿,姚叔上楼来,“没说别的什么,只是跟佘阿姨说叫她给你弄点好消化的。” 夏棉把最后一口喝完,黄鼠狼给鸡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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