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第2/2页)
,只依稀想得起一点淡得模糊的轮廓。 也不是没有询问过师尊。可惜长羲宫每届掌门都有寡言的特点,他师父也不例外。 摇了摇头,他不再去想久远的前事,转而担忧起即将到来的大比。 仙徒明白,凭借着师尊的悉心指点,依靠着宗门珍藏的无数典籍,自己总算是在修行这条险路上,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拥有了堪堪与名声相符的实力。 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远远不足以支撑他,用真正洒脱的姿态走上明年的宗门大比。 万一自己在比斗中败给了后闻道者,那针对他的质疑声又会像潮水般汹涌地扑过来。 毕竟,自己是掌门座下的首席大弟子。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光,更是长羲宫掌门一系的脸面。 “这条路对我来说,对一个没什么天赋的家伙来说,实在有点艰难啊……” 崔奉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将话音压得极低。 突然,他足下踩到了一堆尖锐的碎石,步履一顿,略扶了下岩壁,衣袖擦过身旁矮树横斜的枝桠。抽回手,指尖沾了不少草屑与湿泥。 也只有在主峰,仙力被压制得厉害的时候,他才会像入道前的自己一样孱弱。 他越不愿回忆,越想回避那段过去,设在主峰的无形的禁制,就会愈发严厉地惩戒他,逼他正视心中隐秘的不安。 “每次来到这里,都感觉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不停地提醒:‘你在害怕。’虽然能体会到对方是怀着善意的,但我还是受不大了这种唠唠叨叨,喋喋不休……” 从前在莲池里,他面对着永远沉默、不会回应的千百同类的时候,也是挖空心思地寻些话头,絮絮地同自己说些什么。否则,那过于沉重的孤独会把他压垮。 掠过塘面的风,将他所有的话语摁在水底熄灭。以至于峰上的弟子从未察觉到,这一处池水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位拥有心智的生灵。 他渴望着能改变自己处境的那一天的到来,也惧怕着,怕自己背上妖的恶名而遭受无数的冷眼。 “当然,就算心里再怎么疑虑不安,该走的路还是得走的。”崔奉止掸去袖口沾染的脏污,步履停了下来。 前方便是那条废弃已久的栈道了。 百余数的木阶,像是从岩壁的伤口处生长而出的一般,与山体紧密相连,化为了一座跨越山涧的桥。 只是这扶栏表色剥落,略显腐朽,而木阶又过于瘦窄,看起来颇为萧瑟。 他飞快地扫了一圈周围,却没瞧见赫凌云的身影,忍不住皱了下眉。 原以为师弟是被困在了栈道这里才迟迟未归,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难道对方此时尚在山林深处? 如今也不由得自己浪费时间去细想。他再次环顾一番四周,确认师弟不在此处,就没多做停留,稳稳地踩上了第一层木阶。 就在他踏上栈道的那一刻,沉在山底的无边无际的暗色,仿佛忽然间就变为了实体。如同从暴雨中汲取了力量的河水,它们飞快地向上涌,瞬间就淹没了他整个人。 崔奉止未做任何抵挡,仅仅阖上了眼。他并不感觉惊诧,因为知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境。 只希望这次能快些破局,莫让师弟等上太久。 他这般想着,默默地睁开双目,却发现自己身旁是无数盛放的红蕖。 。。 赫凌云略有些迟疑地迈步上前,忽觉脚下不似踩到实处。 他心知有异,旋即抽身疾退,不想有无数暗色浮起,遮去天光,一时间竟不能视物。 待眼前重现光明之时,四周景物已是翻天覆地般变化了一番。 木阶和扶栏皆不见踪影,青山更是退至与天交际的远方。 而他立于舟上,舞棹击水,身旁层层叠叠的芰荷蒲稗相互辉映,蔚郁多彩。 正可谓——误入藕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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