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节 天秤【只有人鱼才能填满那里。】 (第2/2页)
的计划正在海的彼岸慢慢实现,他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 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克里斯抚摸着人鱼昏睡中的脸颊,眼神专注。现在的一切我都愿意给你,快好起来,醒过来,然后像之前那样看着我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也没有人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然后我就会帮你实现。 [br] 人鱼的自愈能力很强,但他手臂和上身的几道伤口却难以愈合,似乎是被之前的药剂影响了。伤口感染让人鱼难受地皱眉,克里斯发现他在低烧。 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粘稠暗红的鲜血缓慢地从狭长伤口渗出来,沾染到人鱼苍白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那几道久不愈合的伤口表面缓慢愈合,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脆弱薄膜。然而,哪怕是非常轻微的动作都会导致伤口裂开。它们在反反复复的裂开中长回去。 人鱼的体温很低,就连前额也是冷的。但现在他身上的体温和克里斯一样,青年用手去摸他,觉得温温的。 细碎的亮光偶尔闪起,鱼鳞反射出光线。这次的伤势不同于上次,它们仿佛永远都不会愈合。 克里斯将他抱在怀中,从上往下看着他的面孔。人鱼凌乱的银发搭在眉骨上,眉间皱起来,辗转发出难受的声音。 “你想喝水吗?”青年低声说。他把水递给他,想要给他喂下;人鱼将脸颊转向一边去,烦躁地皱眉,露出獠牙。 他还在半昏迷中,因为镇定剂和伤口的双重压力而感到烦躁无比。他想要醒来,但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似的,深海里巨大的海藻缠绕住了他。那些烦人的东西遮住了海域的上方,使他从上无法看到什么。水压在耳边咕咚作响,无数藤蔓从黑暗中伸出枝干来。 人鱼固有的暴戾天性在他的血管中咆哮。塞缪尔不断辗转,偶尔鱼尾筋挛似的暴起,甩出一道竖立的水箭。 青年似乎无法感受到他的烦躁。他被隔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个偏执的病患。 “你会好起来的,”克里斯轻声说,“你会好起来,我的爱...” 他轻声自语,又来回用一些难以理解的爱称称呼对方。回答我,原谅我,忘掉这一切吧。将它们抛之脑后,我们就可以不再痛苦...你不想当我的小熊,小狗,我的人鱼和我的珍宝吗? 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克里斯抱着人鱼起伏的上身,后者呼吸急促,胸口喘息。他有毒的爱像是蔓藤,温柔又剧毒地缠绕住了塞缪尔的尾巴。他难以动弹,日益虚弱,呼吸短暂地起伏,鱼尾软绵绵地往一侧垂下。 克里斯给他的镇定剂计量开始越来越多了。青年似乎恐惧着他的彻底醒来,他在这种事情上太过懦弱了。别离开我,我的爱,别离开我。他品尝着那些晚上,他在水牢里听着上方传来的鞭打声,人鱼的怒吼传来,还有痛苦的咆哮和挣扎。 原谅我,我的爱,原谅我...可是你怎么才会原谅我?当你醒来,你一定会离开。克里斯意识到他无法接受可能发生的一切。他像个做错了事情又不敢承担责任的孩子。 那种感情排山倒海向他袭来,像一场未曾预估到的海难。克里斯能计划一切;他能查出是什么导致了他大哥的骤然死亡,也能查出手下的叛徒,哪怕是他曾经最亲密的人。各方的势力带着面具,在舞池中旋转。他善于跳舞,优雅的手势与精美的扇子交相呼应,宫廷鞋点在地上,灵巧地转身,那些面具冰冷地贴在他的颈后。 空洞的眼眶在那些假面具后被发现,仿佛一具具苍白的人像。那些塑像破碎了,从中间裂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大理石碎在地上,他从小长大的家宅被暴力地闯入,破残的家具堆在大厅里。长子的骤然死亡之后,紧接着是父亲失败的投资。他从遥远的炎热殖民地被召回,重新成为一个被唾弃的卡特家族的成员。 一只利箭横亘在他的颈前。爱神将那只箭刺进他的前胸,克里斯用一手抓住它,进行最后苦苦的抵抗。他是个商人,本来应该手拿秤杆。将自己的心剜出来放上去之后,秤杆的另外一侧又应该放上什么东西? 现在,青年终于绝望地意识到,秤的另一端放什么都没有用。只有人鱼的整个重量才能填满那里,其他无论是什么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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