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外如此 (第2/2页)
。 正是僵持之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可否让路?” 众人看去,说话者是一位戴着斗笠的白衣男子。他站在此处,平平无奇,很轻易便让人忽略了去。这样一个人,又怎么敢说出冒犯的话? 暨玉堂只嫌他们挡路,站在门口进不得。眼见谁也没动,他眉头蹙起,就要转身去寻另一家店。没想到里头那位少女想着在此争执确实失了面子,“哼”了声,率先出来了。 云真儿和老者感激的看了眼解围之人,见对方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便不再多言。 次日一早,暨玉堂离开登州。不过数个时辰,已到青屿山脚下。这是一座高大的山,青城派占据了整个山头。再往前走,便难以行进半步了——前方景色如常,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这是进入门派的第一道结界,于百年之前便存在,每届掌门人与长老都会往其中注入力量,来保护青城派的安危。 他将手贴上结界,这股力量甚至有些亲切。里面是外门弟子所在之地。 该以何种身份进去? 暨玉堂心知自己百年前的飞升有多震撼人心,有史以来的天才第一人,在这大陆已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如果让他人知道自己化神失败、功力尽失,岂不是会将他当成至宝来觊觎?不消指望从他身上参破天机,哪怕是流露出半分功法秘籍,也足以让天下人疯狂。 他远远望着青城派有人把守的第一道门,心想:该以何种身份进去? 陆陆续续有些人进去,看起来是第一次来。暨玉堂心想莫不是新收弟子,走近一些,被拦住了:“请出示引荐书。” 原来因青城派名满天下,收弟子也有着明确的引荐制度,只有世家推举出的弟子才能进外门修习,这两日正是新弟子进山的时间。 远远的,又一队人马上山而来。不同于其他世家一长串车马奴仆来送别,他们只有两人一马,行李也并不多。老奴的脊背已经佝偻了,眼神却并不混沌,经年的风霜掩盖住了那缕精明。山口,他掏出文书给守卫查看。一偏头,与戴着斗笠的年青人隔纱而视。 老奴的嘴唇动了动。 他认出来了,是昨天客栈的解围之人。 昨日他便已明白,这位不是为了帮他们,只是巧合。但自始至终,他所见的都是独行一人。现在对方停留在这里,也不像等人的模样。 一个奇异的想法涌入老者的脑海,他精明了一世,直觉告诉他这位男人并不简单,看他毫不在意的淡然态度,也非等闲之辈。 老者问:“您在此处做什么?” 暨玉堂见他是在同自己说话,便答:“等引荐书。” 老者笑了,皱纹丛生的脸宛如一朵将败的花。他说:“我们已经到了,您还在等什么?” 马背上的少女莫名地看着这幕,手却被老者握住,信任让她并未开口。 守门之人有些奇怪。老者解释道:“他是我姑苏云氏的长子,云瑾。提早到达此地,等我携带的引荐书,一同上山。” 暨玉堂与老者对视,一瞬间,他明白了对方所想,某种默契已经达成。他上前两步,站至马匹旁边,道:“正是如此。” 守卫翻看引荐书,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云瑾的名字。 检查无误,放行了。 将马匹拴在马嗣,还需走九千九百级台阶。少女想提行李,可老者执意自己拿,并念叨着:“让老奴陪您最后一段路吧。”少女面露难过。 暨玉堂一身轻便,白衣飘飘,像局外人。 走到一半,老者已经无力了,汗水湿了半边衣襟,少女亦面色泛红,喘着粗气。 四面已经无人,暨玉堂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们。 “云瑾在何处?”他开口。 老者一愣,片刻后笑道:“老朽以为,您不会问这个问题。” 暨玉堂摘下斗笠,黑如曜石的眸子望来,看得老者又是一愣。 他猜想过斗笠之下是怎样一个人,却没想到这般俊俏。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正是一幅自画中走出的谪仙模样,可以让花季的少女在梦中相会,也可以让忠实的信徒受日月垂青。 少女轻轻的“啊”了一声。这声音如此微不可闻,比心跳的声音更细弱,和着微凉的清风、林间的鸟鸣,湮没在了小小的尘埃里。此后经久,她都未忘记眼前这一幕。 老者说:“云瑾死了。” 暨玉堂只是不在意,并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从别人摒弃的言语中拼凑出了丝丝真相:落魄的世家,死去的家主,还有这最后一程的路。 暨玉堂想了想,说:“你带我进山,我帮你护她。” 老者得到承诺,眼神中透露出欣慰与释然。他希望今日种下的种子,有朝一日能长成参天大树,替他荫佑这云家仅存的血脉。不做他求,只愿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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