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星火 (第1/1页)
单云出坐在车里等了一会,代驾打着雨伞匆匆赶来。车子发动的时候,单云出有些异样的感觉,平时他才是掌握方向盘的那个人,而傅矜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如今却是他坐在这里。 单云出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后视镜上,镜中的代驾扫了一眼车窗外,认真地启动了引擎。座椅传来轻微的共振,单云出不禁想起了往日他和傅矜坐在车里的场景,他总是能在后视镜里抓到傅矜看向他的目光。 但其实一开始,傅矜是完全不能坐车的。他以前患有严重的晕车症,这个症状是在他的双亲车祸去世后才有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傅矜都拒绝坐车。这也给他的日常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直到有一天傅矜主动来找他说要克服这一点。 单云出记得,刚开始傅矜就连“上车”这件事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后来能坐上去了,但是车没开出多远,他就犯恶心。有一次单云出刚停下,傅矜就冲下车,在路边干呕起来。这样反反复复了很多次,才慢慢有点成效。但也仅限于短距离车程,而且他依然会不舒服,只是还能忍受。距离长了,他则头晕目眩,整个人都会出一身冷汗。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两年多时间。期间,单云出也带他去医院看过,医生表示这是心理问题,要么打开心结,要么慢慢克服。 这对傅矜今后的职业来说是一个致命的障碍,因为他要当警察。 去年暑假,他带傅矜去云南那边旅行,但其实参加的是一个国内比较有名的徒步旅行团,去的也都是一些自然风景区。只不过位置都比较偏僻,辗转各种交通工具是常有的事。 单云出起初很犹豫,但是傅矜坚持要去,他就很干脆地答应了。坐高铁的时候,傅矜状态很不错,但是单云出即放心又担心。 到了云南后,要乘坐步行团租的大巴,坐车六七个小时,天黑后才能到最终目的地。上车前,单云出还很担忧,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因为傅矜是团队里年纪最小的,引起了不少人兴趣,上车后他都被围着接受各位长辈的亲切关爱。傅矜也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单云出坐在一旁,看着傅矜正常的脸色,这才松了口气。 山间路途颠簸,没过多久,热闹偃旗息鼓,不少人都昏昏欲睡,傅矜也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单云出拉上窗帘,遮挡车外强烈的日光,闭目养神起来。 到了目的地,单云出见傅矜还没醒,就等人差不多都下车后再动身。但是他叫“小矜”的时候,傅矜却没有什么反应,单云出又叫了两声,傅矜还是没反应,他才忽然慌起来,连忙托着傅矜的下巴去查看他的脸色,这才发现傅矜紧皱着眉头,脖子上都是冷汗。 单云出又叫了几声,傅矜这才悠悠醒来。 “你是不是不舒服?”单云出紧张地问。 傅矜困惑地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车里的人都不在了,迷糊中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把抓住单云出的手臂惊恐地喊道,“你别走!” 单云出被傅矜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连忙捧住傅矜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镇定地安抚道,“我不走,我在这里。” 见傅矜茫然惊慌的眼神里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转而轻轻地拍着傅矜的背,柔声说,“没事了,我们到了。” 过了一会,傅矜终于清醒过来。也许是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尴尬,低着头不说话。单云出拿出一件外套说,“把这穿上,晚上山里很凉,免得感冒。” 见傅矜接过衣服,单云继续道,“我先下车拿行李。”说着就转身下车了。 下车后,单云出深深呼出口气,山里的空气微凉,让他的神经敏锐不少。他想起来傅矜高三时连日累月地做噩梦到近乎精神崩溃边缘时的情景。 但是,这个症状这几年明明好转了很多,为什么又…… 单云出叹了口气。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跟傅矜提什么步行团,更不应该带他来。 那天晚上,单云出忧心忡忡,想着如果明天傅矜状态不好的话,还是得回去。 到了第二天,傅矜早早就醒了,脸色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不少。他坚持要继续这趟旅程。单云出本想拒绝,但他很了解傅矜那种一旦决定了就谁也无法改变的性格,还是依他了。 再后来,两人都没想到,傅矜的晕车症居然在这次旅行中痊愈了。 单云出下了车,但是没有直接上楼,他站在停放自行车的塑料棚下,摸出了一根烟,点燃。 夜晚的雨淅淅沥沥,小了很多。旁边的水泥路上有几道裂缝,凹陷的路面盛积着一滩雨水,倒映着不远处楼道的感应灯,单云出面色晦暗。 他吸了几口烟,并没有缓解内心异样的感觉,颇为烦躁地锁着眉头,烟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有一瞬间的灼热。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将烟扔掉。 昏暗中,一点星火自由落体到水洼中,惊起几圈涟漪。火光熄灭,倒映的灯光破碎了一地。单云出一脚踏入水洼,朝那盏孤零零的感应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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