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兽 (第2/2页)
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像还在母亲腹中一样,这才找回了些许安慰。 欲兽,这个词实在太陌生了,即使听了父亲的解释他也无法理解究竟什么是欲兽。欲兽和人有什么区别,不都长着头身四肢吗?为何要被称为“兽”而不是“人”?为何一定要做这样的区分让他成了与父亲不一样的异类? 可这个词现在却和他紧密相关,他流的血是欲兽,他长的器官脏腑也是欲兽,一年后,他还会像父亲所说那样出现淫记,散发欲素,变成祸害身边人的真正欲兽。 我会……害了父亲,邵叔和婉儿姐吗? 周清舒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在被子里猛地瞪大眼睛,紧接着心慌了起来。 我要怎么办?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还有一年我就会变成欲兽! 离开吗? 如果我离开这个家,他们就不会受我影响了,可…… ……连人都不是的我又能去哪? 周清舒将头深深埋进胳膊里,双手紧紧抱住身体,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在心底深处,他忽然觉得这个家与自己格格不入了,因为自己根本不是人,不是一直以来他认为的周家儿子,只是三个善良人因为觉得可怜才收养的异兽。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什么都不是! “清舒,清舒你睡了吗?” 卧房门被轻叩三下,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听到外面有人呼唤,周清舒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突然刹住,从被子探出头紧张地看向屋门,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听老爷说你明天要去民药局,我给你拿了双新鞋,你要是睡了我就放门口啊。” 邵婉儿在屋外等了片刻,没听到周清舒的回答,便将怀里鞋子整了整放在石阶上。鞋刚放下,房门却打开了,她看到周清舒满脸落寞地站在门口,像失了魂一样。 “你起来了啊,那这鞋就拿进去吧,本来是和你那套新衣服一起做的,这几日手慢了点,今天才缝完最后一针。”邵婉儿又将鞋子从石阶上拿起来,递给周清舒。 周清舒僵硬地伸手接过鞋子,双眼望向地面,显得彷徨无神。邵婉儿没太在意,刚要走忽然听见他问了句话。 “婉儿姐,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人,是吗?” 邵婉儿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婉儿姐,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周清舒没再追问,拎着鞋子转身正准备回去,邵婉儿忽然抓住他的衣袖,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你小子大晚上胡想啥呢,我知道老爷今天跟你说了你的事,那又怎么了!你就是你,能说能笑,能吃能长的一个人,你跟我有啥不同啦?别忘了你可是我一天天看着长大的,要跟我撇清关系还早着呢!你要是跑了,我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来,这辈子就干这一件事,看你能跑哪去!” 周清舒一愣,没想到邵婉儿竟然看出了他有离开的心思,不觉有些羞愧。 “再说了,这世道人和人本来就是有区别嘛,就像我,只能一辈子做下人,能跟人家黄花闺女富贵娘娘比吗?难道因为比不起我就不活了?那我爹咋办?换句话说,你现在觉得委屈了,要走,那你也把你爹的后路想好了再走。他都快六十的人了,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想让他孤苦伶仃活着吗,真要把你爹最后的盼头都给掐了?” 邵婉儿心直口快,虽没有读过书,却两句话就把周清舒说的哑口无言,只恨没个地缝钻进去。 “我……” “行了,赶紧去睡吧!我听老爷说民药局特别忙,要是你睡不好,小心明天出错老爷罚你!”邵婉儿说罢笑着离开了。 周清舒看着邵婉儿离去的身影,只觉自己分外可笑。枉费父亲多年悉心教导,也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到关键时刻却把最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全沉浸在身世的悲痛之中。动物尚知道要报恩,到自己这里不仅不思周家救命和养育之恩,反而还埋怨他们想一走了之,就算不是欲兽,也没有做人的资格。 周清舒关上房门,把新鞋放在衣架下,重新躺回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起来,不再想那些多余的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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