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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上记录的一些个人订单,按需求配好药,等顾客上门来取。第一个来的是一位小个子的老太太,我的老主顾,丈夫在缅因州波特兰经营一家苗圃公司,而她自己也热爱园艺,最初的那些年不厌其烦地教会了我如何将玫瑰种活。 “好久不见,赛德斯先生。” “好久不见。”我把装好的药连同找零交给她,她没有急着走,转而问我的花怎么样了。“都很不错,只是有时候闹蚜虫。”我说。她说我在谈到花的时候表情总是很温柔。是吗?我自己从来都没有察觉。“说到蚜虫……”她向我讨了纸和笔,写了一个配方给我,说这样可以自制药水来除蚜虫,我打算回去就试试看。 下午六点还差一刻,我的伙计回来了。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我终于可以回家。一想到有办法去除玫瑰叶片上的那些蚜虫,喜悦就涌上心头。 回到家,一打开门,就看见布彻尔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流理台上,身旁的炖锅冒着热气。“苏伊,”他放下书,“你回来了。” “嗯。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我应了一声,把那张配方从口袋里掏出来,开始尝试配置药水。布彻尔摇摇头,凑过来在我身上嗅了一下:“你该洗澡了,爸爸。”他靠我太近,我的左边耳朵有些发热。 “知道了。”我说。我从阳台上把浇花壶收进来,打了一点水,去院子里浇花,水珠挂在花瓣上,在淡漠的暮色下微微闪光。我的花种得很好,如果要说我有什么优点,那可能就是这种当园丁的能力了。 忽然,我注意到花圃的角落里有一小丛玫瑰变得萎靡,我一开始以为是蚜虫,捻了捻花瓣,发现卷边微微干涸,不像健康的花瓣那样,摸起来像一层薄而湿润的皮肤。这种状态更接近缺水,只有花店里那些剪下来的花枝会呈现出这种将死的形态,怎么会这样?我戴上厚麻布手套,小心地拨开花丛,这一丛花下的土是松的,表面微微隆起。 我感觉不太对,找来了铲子,翻开松土——底下露出了一片沾了泥土的暗金色的毛发。我愣了一下,惊恐地把土全部拨开,就这样,土里露出了一条狗的全貌,它吐着舌头,嘴角的毛发上沾着已经干涸结块的呕吐物,眼睛还微微睁着,散发出一股不详的气味。 铲子从我手里滑落在地上。 我呆滞地看着这片狼藉,良久,把手套从手上一把脱下来,甩在地上,冲进房门,“布彻尔·赛德斯!”我大喊。 布彻尔·赛德斯正在把汤舀进碗里,头也不抬,只是手抖了一下。“对不起。”他说。他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碗,用戴着手套的手把它托起来,轻轻放在餐桌上。我不确定这是否为一种挑衅。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布彻尔,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有一天,说不定会把我也杀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不可忍受,手又一次开始发抖。我想说点什么,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毫不相干的内容。 “你把我的花全都毁了,你明知道,那是玛蒂尔达……”我说。话说出口就感到挫败。说到底,一切言语在这一刻都不再有意义。我能把他怎么样呢?就算他有一天要害死我,我也只能数着日子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而已。 “我知道,那是妈妈的花,”布彻尔说,“妈妈已经走了,别的那些人也都会离开的。只有我会永远陪着你,爸爸。” 他脱下手套,随手叠放在一边,朝我走过来。我看着他,动弹不得,只有双手还在不自控地发抖。布彻尔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肩头很快被打湿了,我不能明白他为何而哭。我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他,而现在已经太迟了。我的所有精力都在无止境的内耗中磨损殆尽,既无力处理任何关系,也不能收拾生活的狼藉。 “先吃晚饭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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