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是百合呀 (第2/2页)
朱家人大惊,庙里一个小和尚引路,领他们进厢房,扶着朱大少爷躺下歇息。 玉茕心里焦急担忧,那小和尚却向她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低声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莫被妖物迷惑心神。” 玉茕喃喃着妖物,睁大了俏丽的眼,去看朱仙。 朱大少爷方才一番动作,衣襟略微散乱,一条绸布露了角出来,她鬼使神差地,牵着这小角,抽出了绣布。 布面上绣了只独个儿的鸳鸯,鸳鸯眼睛上沾着血渍。 二房的少奶奶看她手里一条污糟糟的布,立刻尖声道:“这腌臜东西捏得这样紧,也不怕脏?” 她身边的丫头一听,上前拽了她手里的布,朝门外一扔,玉茕又听她道:“嬛儿,将手洗干净,别什么东西都不顾……” 二房的少爷压着嗓子叫她少说两句,玉茕浑浑噩噩,目光追着绣布,看它落在土上,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朱仙不多时便醒了,大声唤着玉茕的名字,玉茕带着些希冀上前去,被一巴掌抽倒在地,耳边一阵嗡鸣。 “——你这——” “——淫妇!” 那一巴掌刮下了玉茕的耳坠,拉得她耳垂滴血。 玉茕瞅着那血落在翡翠耳坠上,坠子亮了亮,好像坟茔上影影绰绰的磷火,又像柜子里那双绿幽幽的猫儿眼。 她记起来了。 梦里,那柜子里,那只惨死的猫,被开膛破肚,一双浑圆的猫眼了无生气。 朱仙仍在破口大骂,骂她与妖物通奸,骂她不知廉耻。 这痨病鬼骂着骂着,面色发紫,眼珠肿起,喉中嗬嗬几下响,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过去了。 玉茕被朱家人关进了原先朱大少爷住的那屋子里。 她不再想着自个儿出去过日子了。 朱家的下人们都说,大少奶奶疯了。 埋过那死猫的丫头被管事的安排来给玉茕送吃食,偷偷和同房的其他丫头们嘀咕: “真疯了……” “她从前那样贵气,怎么就疯了?” “天天捏着她宝贝坠子不撒手,前些天我就拿着那坠子看几眼,她死命说柜子里有东西在动……柜子里有猫……吓得我……” “看几眼?” “……你可别连疯子的玩意儿都想拿。” 原先玉茕是没有被关起来的。 玉茕为朱大少爷守灵的时候,偷跑出去,不知从哪儿刨来一具猫尸,烂得不成样子,将半夜起来想看看一身孝的儿媳的朱老爷骇得不行。 她抱着那猫不撒手,朱家人瞧着她,觉着她魔怔了,便合计着,将她锁起来了。 玉茕也没所谓,疯魔着,疯魔着,抱着烂臭的猫儿,朝着耳坠唱曲儿。 她唱“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也唱“川谷径复,流潺湲些”。 她总想要睡觉,却总也睡不着。 睡不着,便唱歌。 睡着了,就能在梦里见着只绿眼的白猫,冲自己娇声叫唤。 年少的玉茕柳叶眉吊起来也不凶,脆生生地喊它:阿纤。 阿纤,来这儿,有好吃的。 柜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门在动!——阿纤!不许藏里头! 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叫微纤,好不好? 姑娘,那儿有只猫崽子! 以后名字改作玉茕,不是家里头的人了, 别念你爹娘;平日里凶一些,就不受人欺负,记着啊……是个聪明的,胆儿怎么那么小? ——梦有好梦噩梦,她做的噩梦少,就那么几回。 梦里她被碎瓷割得手上尽是血,猫儿护着她,去撕咬那男人,就这么被按在她面前,划开了肚皮。 那双幽绿的眼睛,便没有了光彩。 - 梦做到终了,白衣裳的女人拉着她的手,亲亲她的手心,与她一道走过了黄泉路,踏上了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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