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厮守 (第2/2页)
的手恰巧卡在门把上,那么,推开门应该算是个简单到宛如呼吸的自然动作。 但江今序却没有推门。 江今序也没有勇气推门。 好像开了这扇门,就间接等同于,江今序亲手摧毁了建立在流沙之上的乌托邦。 可江今序也明知道乌托邦不过是伸手抱空气、用竹篮取水的无功之举,甚至比不过同样会流失的沙漏,起码它还有层玻璃球相护。 轰然坍塌的理想国顷刻化为虚空,他深深寄托念想的地方,最后碎的连渣儿都不剩。 一门之隔的淋浴水花继续泛滥,不厌其烦的冲刷着屋内地板,像要把它淘掉层颜色。 而有些东西,自落地生根起,就已黯然褪色。 水花顿挫的节奏感宛如在击打乐器,有轻有重。江今序不由感到好笑,觉得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让其他事物的喻体迟请青热爱的音乐搭上边儿。 江今序不知该怎样评价这场独奏,是他运气好过了头即将认清现实,还是老天要将他最后报着的那点儿侥幸都连根拔起。 “打针”、“转病房”、“关系要好”、“探望”等关键词汇特意挑选了水流尚未落地的空隙,统统灌进江今序的耳朵。 诸如此类的字眼组成了一个令江今序陌生的故事,他垂着眼,一一把原貌拼接修正: ——与江约珂关系要好的迟请青要去探望转了病房,且在接受输液治疗的江约珂,他们很快会迎来个团聚的结局。 江今序跟浴室的门贴得很近,涌动的雾气一遍遍侵蚀磨砂面,又不间断整出新的花样。 这积攒起的热度极具膨胀窜动,变得滚烫。江今序是站在外面的人,按常理道是最不该受其影响的。可他却被熏得眼前模糊,就连呼吸牵动起伏的胸膛,都烧得五脏六腑生疼。 的确是个局外人,江今序的指腹搓了搓门把手,而后他抚过里面哈上水珠的磨砂玻璃,试图抠掉搅乱这一切秩序的杂质。 到头来他不如江约珂,能够接近迟请青,恐怕还要感恩戴德,归功于沾了江约珂的荣光。 先爱者喜欢用包庇为恋人开脱,可真相往往冷血无情,不会垂怜分毫苦情人。 淋浴的水声小了。 接电话的迟请青沉默良久,期间向江今序证实时间并未静止的,是迟请青徘徊时哒哒啦啦的拖鞋。 “我知道了,阿姨再见。” 迟请青交出答案后,再一听,电话那头切成了忙音。 迟请青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成为精准顶住江今序后心的枪口,先是逼得他举手投降,之后又是哑口无言。 江今序溺在深不见底的毁灭中,他好不容易爬到了迟请青的制高点,紧接着,还未拥抱属于他的奖励,便狠狠跌落。 他拈了拈兜里那支被迟请青揉软了的烟,转身出了浴室。 江今序颇为自寻烦恼的与自己打了个赌,揣测江母提供给迟请青的好处肯定与江约珂有关。 盘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烟被折弯了,江今序摸了摸那节最先诱导他产生破坏欲的烟蒂,后丢进垃圾桶。 他不愿去想迟请青会怎么出卖他。 客厅传来杯子打碎的声音。 正在系浴巾的迟请青闻声心一慌。 他推开了浴室的门,许是因为这澡洗得有些长了,导致从缝隙漫出的水在门外堆了滩小小的坑洼。 迟请青没多想,他立刻赶去了客厅。 故而,他没有瞥见,在他从小水坑上踏过前,那里面就已经存在个浅浅的鞋印儿。 像是眨眼功夫的驻足,很快又匆忙道别。 仿佛窥探者只是个短暂被花迷了眼的过客,清醒过来,恢复赶路。 水坑记录下的波纹,被迟请青的拖鞋底花给填平了。 如同覆了层新雪,单靠重叠,就掩盖了另一个人拜访过的足迹。 浴室的灯光把水滩照成了万花筒。 外面的月亮还是扁扁的,想象力丰富的人可能会激动的指着它大喊“这是块儿被掐瘪了的橡皮泥”。 但屋内小池映衬,拥有轮独家圆月。 他的月亮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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