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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她太柔和了,不带妆,不簪花,甚至连衣裳的颜色也都刻意选了暗沉的,让人差点都忘了,她从前是多么美艳浓烈的女子。 沈则刚要张嘴,就见陈茗儿莞尔一笑,漫不经心道:“这样的人多了,记不住一个孟敬也实在正常。” 话说完,复又扬眉看着他,嘴角含笑,眼中却是□□裸的挑衅。 沈则静了一瞬,便抖着肩笑出了声,一手撑住额角,边笑边摇头,“你还真是……” 陈茗儿漫然地拨弄着手下的几个糖栗子,因着清酒上头,原本就娇柔的嗓音不自觉带了娇嗔:“我怎么了?就许你说,不许我说。” 沈则笑睨着她,牙齿磕着酒盏的边缘,带着一丝痞气,“那你倒跟说说还有谁?” 陈茗儿还就真报出了几个名字,沈则还都知道。都是京中有名的雅士,其实一位当真是为了陈茗儿休了发妻,闹得鼎沸一时。 沈则突然头疼,抬手一下下揉着眉心,语气无奈:“不错,都是些脱俗的清雅之人,且叫他们谈老庄,演周易,再无病呻吟地为女人吟诗作赋,攀比深情。”他提唇轻笑,忽显凄然:“总得有人做俗物吧。” 谈国事,言民生,把家国放在一己之上。 语出抱怨,这不像沈则的作风,他很少会把自己躯壳上的裂缝暴露出来,因为那些裂缝蔓延的最深处是他的私欲和困惑,当下无人能解,也不知何时能解,若是揪着不放反倒是庸人自扰了。 他好像真的是有些醉了,又或许是郁结于心的情绪酿出的醉意,才将这些原本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沈则放下手,眸色沉沉看向陈茗儿,“是不是想说我刻薄?” “清谈误国,你实在已是嘴下留情。” 陈茗儿用银钎子拨弄着烧软的灯芯,声音也同烛火般飘摇:“虚无之谈,尚其华藻,无异于春蛙秋蝉,聒耳而已。” 沈则显然是被她这话给惊着了,张了张嘴,愣是没出声。 陈茗儿淡淡看他一眼,扔下手中的银钎子,捋了裙摆起身。 “闵心远也瞧不起这些自诩高洁之士,这话是他说给我听的。这一点上,你们也算是志同道合。” 沈则了然,仰头看她:“你现在提起心远倒是不会红眼睛了。” “从前难受也不是为他,为我自己。” 陈茗儿转身从床榻边抱了五六个香囊过来,沈则一吸鼻子,便笑:“还是良姜还是白芷。” “荆州临江,潮气重,易生内疾,这些给你还有杨平,你若是还有什么亲近之人,再送给他们。” 沈则轻嗤:“哪有送礼送一窝子人的,我不要。” 说罢,攥了一把剥好的石榴,捂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 “真不要?” 陈茗儿作势要放回去,“那算了。” 她刚一转身,腰上的绦带便被人捏住了,手指绕了一圈轻轻往后拽,沈则没抬头,闷声:“你若是送我的,我就收了。” 说着话,从她手里勾了一只香囊,当即就绑在了腰带上。 “你不是从不佩这些女儿家的玩意?” “我还从不跟人说这么多废话呢。” 沈则看她一眼,懒懒起身,将剩下的几只荷包悉数拿过,手指划过上头青竹的花样,笑了笑:“早些睡,明日杨平送你去傅婉仪那里。别的不用带,也带不进去,把给你的书带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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